回了屋的周青湖对周爷爷道:“爸,我还是怀疑咱家的牛是被大嫂偷走的。要不怎么这么巧,咱家的牛刚丢,她就吃上牛肉了,咱们这小镇子的集市上,卖牛肉的,一年可就只能见到一两回的。”

    周爷爷瞪了四儿子一眼,道:“收起你那小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想着,不管是不是你大哥大嫂偷的牛,你都要去诈一诈他们,从他们身上找补些钱财。”

    周青湖摸了摸鼻子,嘟嚷了一句:“反正大哥大嫂白捡了那么些钱,盖房子也没花完,你没瞧见今天的席面,这一看就是手头宽裕得很,咱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嘛……”

    周爷爷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四儿子的额头:“你啊,你啊!要不是你成天好吃懒做,干啥啥不行,我用得着整日惦记着你大哥口袋里的钱嘛?”

    周青湖一听这话,秒变狗腿,伸手给周爷爷捏了捏肩、捶了捶背,又揉了揉额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您老心疼我,谁让我是您的乖乖老儿子呢?您放心,等您老了,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周爷爷还挺吃他这一套的,但他嘴上还得说一说:“我可还没老糊涂呢,现在都指望不上你,以后能指望得上?要说孝顺,你们四兄弟,就你大哥最听我话。”

    就是因为老大听话,他才敢一再地开口占便宜。

    只是今天老四说的这个事,实在是不占理,闹出来就算能占到些便宜,也不好看,村子里的老少爷们,能用唾沫把他淹死。

    当然,要是没有那一万块钱的事,他肯定也会按老四说的做的。

    脸面这种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若是有人大把给他钱,他完全可以唾面自干。

    想到钱,周爷爷又压低了声音对四儿子道:“牛舍里捡的那一万块,你拿去给那杨家坳杨姑娘当彩礼。我就不信,给这么丰厚的彩礼,她还能坚持要带着老爹老娘一起嫁?这世间,尽是些见钱眼开的,没有钱搞不定的事。如果钱搞不定,那也是因为钱不够!”

    没办法,周青湖垂涎杨姑娘的美色,闹着非她不娶呢!可周爷爷一听她还要坚持娶她就得把她父母接出杨家坳奉养,当时就拉长个脸走了。

    还放下话说,他的儿子不愁娶不到媳妇,杨家姑娘再端着端着,小心以后都嫁不出去!

    周青湖乐呵呵地点头,道:“好嘞!谢谢爸!”说着,抱着周爷爷的脑袋,朝他额头使劲地亲了一口。

    “行了,行了,没个正形的。”周爷爷故作嫌弃。

    周雪一直支着耳朵听着他俩说话呢。听到周爷爷要把钱全给周青湖,顿时就不乐意了,她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爸,那我呢?早上那一万块钱,还是我先发现的呢。我不管,见者有份!再说每次放牛可都是我去的……”

    周爷爷笑眯眯地对周雪道:“别嚷,别嚷,小心让人给听见了。爸过几天带你去县城买漂亮衣服,好不好?”

    “不好,我要明天就去!”

    “好,明天去!”

    ……

    下午放学后,周小六到家就看到了外公和外婆。周小六喊了人,又问了一句:“怎么舅舅没一起来吗?”

    外婆道:“你舅舅有点儿事,来不了。”

    至于是什么事,外婆没有说,周小六也就没再问,她放下书包,就要去帮周妈摆饭桌,但饭桌已经被她二姐摆放好了。

    于是她又去了大厨房,问了问周妈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

    周妈道:“不用,我把几个菜热一热,一会就得了。你去写作业吧!”

    周小六只好跟周程一起,在门外空地上摆了个长高凳子并两个小凳子,坐下写作业。

    小学三年级的作业,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她三两下写完作业,就坐在那儿转笔玩,顺便指导一下周程的握笔姿势。

    屋内,周爸陪着岳父岳母说话。

    周爸给岳父岳母各续了一杯茶,道:“岳父、岳母,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现在房子已经盖好了,我跟月就不去外省打工了,就在家好好守着孩子们,这回小程差点被人贩子抓走,可是把我给吓坏了,我统共也就这么两个儿子……另外,我再给他们抓一抓学习,没准,咱们家也能出个大学生。”

    外公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了问:“那,你以后是准备在周边找点零活干,还是继续做点小生意?”

    周爸从前算是个小商贩,东家贩点菜、西家贩点鱼,再拉到集市上卖钱,以此养家活口。

    可现在的行情不一样了,据说这样赚不了几个钱,女婿家这么些孩子,开销可大着呢!

    周爸回道:“我手上还余了点小钱,我打算去镇上租个临街的店面开个店。具体卖什么,我跟月还没商量好,等过阵子搬进了新房子后再说。”

    外公外婆相视一眼,同时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芳,小六,来上菜!”大厨房里,周妈拉长声音喊了一声。

    周小六应了一声,收了作业和凳子,洗手端菜去了。

    周爸也忙起了身,邀请岳父岳母到门外的大饭桌上落座,接着,又去请了周爷爷过来。

    开吃之前,外婆问了一句:“小鹏和小鲜还没放学?要不要等他们回来再动筷?”

    周妈道:“他们补课呢,很晚才会回来,我给他们留了饭菜了。再者说,哪有让你们长辈等他们晚辈的道理?”

    周爷爷端着酒杯与亲家翁碰了一下杯,寒暄道:“亲家,近来可好啊?”

    外公嘬了一小口烧酒,笑意爬满眼角眉梢,道:“好,好,我那儿子就要娶媳妇了,我这桩心病就要了了,能不好吗?”

    周小六的舅舅二十七八了,一直没娶上媳妇,倒不是他挑花了眼,而是家里不富裕,每每相亲,总能碰上条件比他好、愿意比他付更多彩礼的对手。

    慢慢地,他就剩下来了。

    他自己倒是不着急,他想着,那就这几年努力干活,多存些钱,存够了,自然就能娶得上了。

    可是彩礼钱涨得快,再加上他母亲身体不太好,经常得花钱吃药,这钱就越存越不够了。

    大儿子的小舅子打光棍的事,周爷爷是知道的。如今听说这单身汉终于要娶媳妇了,心中暗自嘀咕:该不是大儿媳拿钱贴补的吧?

    越这么想,他越不开心,可他嘴上却道了一声恭喜、恭喜,然后问道:“定的是哪家姑娘啊?”

    外公欢喜地道:“就杨家坳那个杨老汉的闺女,我跟你说,这是个好闺女啊,特别孝顺……”

    周爷爷“噌”一下站了起来,打翻了身前的酒杯,道:“你再说一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