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大滑坡

    然而,残酷的事实不仅给那个自以为是的总工程师肖德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也好好的把那个儒雅而坚决的孙铁和他的那些部下嘲讽了一次,也给了那些坚定不移支持肖德培的南正街的那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那些人目瞪口呆。

    那个滑坡体在孙铁在峡州的三年任期里一直稳稳当当的屹立在它原来所在的那个位置,孙铁在峡州主政的时候给峡州这座城市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目共睹,根据肖德培的建议,决定撤销那个移民安置点的建设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瑕疵,没有人会注意到,直到新一届市委市府开展工作两年以后,那个滑坡体还是岿然不动的耸立在三峡库区之间,有关那个滑坡体的争论才又重新被提及。

    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那个移民安置点恋恋不舍的主要原因就在于那里是整个峡江最美的一处风景,大山**入云、长江川流而过,无论是在空中还是在船上都一目了然,在那个地方建设一座现代化的移民城市无疑就是对自己政绩的最好诠释,再说,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可以绘出最新最美的图画,谁都知道这一点。

    新的领导还是很谨慎的,又进行了若干次的勘查和鉴定,还是没有发现肖德培报告中声称的那个滑坡体有任何的变化和异常的险情,也没有任何裂缝的观察报告。新一届的市委审时度势,决定立即启动那个曾经被终止的移民集镇的建设,而且规模扩大了若干倍,按照规划,三年以后,那里会建成一个现代化的、功能齐备、欣欣向荣的一座新城,初步规划就是五万人,然后设想将一座县城也搬迁至此。

    人家这一次完全没有征求肖总的意见,肖德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散布谣言、造谣惑众的罪魁祸首,也成了一个不学无术、不相信科学、胡说八道的伪专家,就和后来的张悟本、李一道长一样的家伙,看着肖德培曾经是总工程师,地矿勘察院多少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悄悄的给他办理了提前退休。

    可是一些沸沸扬扬的传闻却使得这位当年的英雄人物颜面扫地、风光不再,就是走到街上,也总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有获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在电视上点名道姓的说他给党和国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极大的拖累了峡州的建设步伐,按照那个学者的看法,对于肖德培这样的误党误国的跳梁小丑应该绳之以法,而且应该组织一场学术辩论,对这种反科学的言论进行批判。

    事情越说越邪乎,到最后,肖德培就成了过街的老鼠,甚至连天官牌坊也不能出去了,成天闷闷不乐地呆在二十四号楼自己家里发呆,而他的老婆也没有*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刻,在他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带着怨恨、带着遗憾、带着痛苦撒手人寰了。

    多亏有南北正街、二十四号楼的那些左邻右舍的不离不弃,肖德培的老婆的后事一样办得风风光光,连不在峡州的首长、远在海外的王大海、早就调走的孙铁也都送了花圈,就有些对肖德培的所作所为保持一个肯定的意思了。尤其令人吃惊的是从不迎来送往的杨大爹破天荒的前去殡仪馆参加了肖德培的老婆的遗体告别仪式,轰动一时,还对肖大爹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真理是值得坚持的,少奇同志不是也说过吗?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

    也许冥冥之间真的有神灵保佑,也许真的是好人就是应该有好报,也许三峡这个大自然的造物真的在默默的观察和考验着人们的忍耐性,就从肖德培的老婆火化的那天晚上开始,峡州和渝东鄂西地区下了一场持续了几天、铺天盖地的特大暴雨,那个被肖德培预言过、可是后来却被新一届领导否定了的滑坡体突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从那座高山上整体滑落下来。

    有一艘夜航的船队刚刚通过那个滑坡地段,值班的船长听见了如同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就不经意的好奇地回望了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的滑坡体激起的滔天大浪扑面而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支船队才勉强从惊涛骇浪中自己解救出来。躲过一劫、惊恐万状的船长在第一时间用甚高頻步谈机哆嗦着声音向峡州航道局报告了这一重大险情,等人们乘船赶过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后来专程从京城赶去的一个老专家在报告中说道:"从未见过如此之惊心动魄之惨状。"

    整座大山像是刀劈似的整整齐齐的被削去了大半,那难以估量的**岩石和泥土组成的滑坡体很坚决的抹去了长江边上的那一片开阔地,抹去了那依山而起伏的那一片坡地,也抹去了在那里为了建设新城而进行前期准备的几十名工程技术人员的生命,江边的一座小码头和一艘快艇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滑坡体坠入江中的时候,激起了**的涌浪,连长江对岸的几户农家也**干净净的从地球上给抹去了,就像从来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似的,**的滑坡体甚至堵住了大半个航道,长江因此整整停航了半月之久,两座世界级的发电厂也受到了影响。国外媒体有报道说:"四川大地震还有断壁残墙,峡州大滑坡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那片被**的山体,什么都消失了,惨状难以想象。"

    现在可是信息社会,消息迅速的传开了,峡州震惊了、全国震惊了、连世界也震惊了,就有了无数的报道、无数的纪实、无数的研讨、无数的救援、无数的照片、无数的争论,可是肖德培这个始作俑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宽慰,也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跪在天官牌坊下面痛哭了好久。

    田大妈不理解,很多人不理解,有些人甚至还奔走相告,认为这才是事实胜于雄辩。可是杨大爹也不说话,默默的坐在肖德培的身边递给他一支烟,还有一杯茶。文学清叹了一口气:"肖大爹是在为那些死难的人而哭的,如果再坚持一下,原本是可以一个人也不死的。"

    这句话听见的人不少,徐家妹子当然也听见了。

    刚开始不过就是当作一场自然灾害,又是领导关心、又是组织得力、又是启动预案、又是民心稳定、又是有序进行、又是拨款、又是减灾,谁知王美珠从峡州回到京城,把肖德培原来的预言和孙铁主政的时候采取的措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校长和周老师,就成了一根导火索。

    校长很冷静,而且很震惊,给孙铁打电话询问了当时的一些情况,马上就召集相关部委开会,当天就向峡州派出了调查组,他是有这个权利的。周老师打电话把徐汉美狠狠的骂了一顿:"说来天天在天官牌坊出出进进,你也算是半个二十四号楼的人吧?又是新闻工作者,还口口声声的说是我的学生,你当记者的良心到哪里去了?做人的准则被狗吃了吗?"

    其实周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徐家妹子正陪着《南方周末》的几个记者在峡州做最后紧张的核实,调查组来的那天晚上,他们就将报道的清样交上去了,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事情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调查组第二天就紧急向有关方面进行了如实汇报,事情的**就一点点打开了。

    《南方周末》在那一周破天荒的用了将近三个版的篇幅详细的记录了峡州大滑坡的由来、发展和惨剧形成的全过程,很清晰的把一个坚持到底的地质工作者的点点滴滴展现在读者面前,也把造成如此惨烈的人员和财物损失的问题抛给了广大的读者,这可是独家报道,记者中署有徐汉美的名字,这个长篇报道的题目也是徐家妹子想出来的: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这次大滑坡的**就由此轰动了全国,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灾难却被一些自以为是的领导置之高阁,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视若罔闻,就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口诛笔伐,成立了新的调查组,就有人因此受到了免职、也有人受到了党纪国法的惩处。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些被免职、被受到了处分的官员异地又重新上岗,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又冠冕堂皇的回到了峡州,就和三鹿奶粉事件里的过程一样。不过那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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