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阔忽然间就明白了他的那种意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觉得那样很好。

    看到他的样子,李显岳明白管阔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接受了,于是微微颔首,那正是他想要做的,针对宴席之上那么多桀骜不驯的将领们甚至还有极个别的元老的一个局。

    李显岳缓缓落座,道:“先前我们说过,珍威将军的秦杀和无迹来到了管阔的手里,管阔却并不能够证明这两样的来历是合理的,那么我们大唐军队就有权收回,而现在,我忽然决定了,给予管阔的赏赐是什么。”

    那名年轻将领的瞳孔一阵紧缩,脸部潮红,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呼啦”地一声站起身来,张口想要抗议一些什么,但是却被李显岳先出口打断了。

    “苏印害死了珍威将军,而管阔,杀死苏印,为珍威将军报了血仇,这样大的功劳,还有这样大的因果循环报应,难道你们不觉得那是上天注定吗?”

    “我,晋王殿下,大唐北疆军统帅李显岳决定,对于管阔的赏赐,便是秦杀和无迹,名正言顺地赏赐给你,”他再一次看向管阔,这一次他的眼中充满了善意,“管阔,现在,秦杀和无迹是合合理理属于你的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名义强迫你交出来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后面几句话,隐隐地指向那些不服气甚至还有着特意的小心思的人,让他们哑口无言。

    那名年轻将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现如今晋王殿下已经把那一段话说了出来了,他完全没有没能力和那一段话相抗,于是只能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愤愤地自己坐下。

    “这样并不太好,”管阔垂了一下头,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又抬起头来,一笑道,“但是也挺好的。”

    的确,对于他来说,对他有意义的,并且李显岳会给他的,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是什么,而今,秦杀和无迹名正言顺地属于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小心思去恶意挑衅,那才是最好的礼物,并不仅仅止于秦杀和无迹本身。

    “你觉得挺好,”李显岳微笑,“那样就好。”

    他和管阔的目光交流显得很是热切,但是在他们之外,却是十足的沉默。

    管阔和李显岳都觉得事情这样子解决挺好的,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的,但是其他人却并不这样认为,于是在他们极少数人的欢庆之外,是无尽的压抑沉默。

    姬如是很显然对这一结果很满意,虽然管阔迟早都会回归北唐人的身边,而不永远是她的烟雨宫侍卫。

    她扬了扬小拳头,兴奋地叫喊道:“显岳哥哥威武!”

    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于是正襟危坐,变得端庄秀丽起来。

    不得不说,在一片沉默之下,她的这种兴奋的举动的确是不太符合时宜。

    李显岳看向脸上再次恢复笑眯眯的冠英将军,问道:“老将军,您觉得怎么看?”

    冠英将军微微颔首,笑道:“殿下这样处理,再合理不过了。”

    “薛昭,你呢?”

    在这里,薛昭和管阔的关系最最微妙,所以也是李显岳所比较考虑的人,于是他倒是很想探探薛昭的想法。

    很显然,对于有关管阔的事情,薛昭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

    “挺好的。”薛昭面色平静,目光平视前方道。

    李显岳微微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王独。

    “我没有什么意见。”王独道。

    在这里的人之中,王独和白从云算是接受得比较早的人了,虽然他还是不太喜欢这一切,但是觉得这也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除非他可以回到过去,抢在管阔的前头杀死苏印。

    李显岳其实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人就算心中再不服气,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于是他举起酒樽,道:“不愉快的事情、麻烦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现在,让欢庆氤氲在这里,宴席继续,但是和之前,区分开来吧。”

    他仰头,一饮而尽。

    除了姬如是和李显岳,还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子的金安,大帐内的人们纷纷站立而起,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这一场宴席的前戏太足,以至于真正的宴席反而变为了比较没有光彩的事情,但是总的来说,那还是欢庆的表达方式。

    昔日有血,今日有酒,很多付出鲜血的人,在今天已经不能够品尝到美酒了,但是想来,他们能够体味到比起美酒更加精致美好的东西。

    大帐内的灯火映照着各处的花纹,熠熠生辉,再与酒樽的色泽一配,交相掩映。

    在这一场宴席之中,一身盛装的姬如是成为了某一种焦点,她比起从前无忧无虑的小仙女形象,更加增添了好几分的贵气,耀眼夺目。

    白色的宫裙点缀着栩栩如生的荷花,仿佛处在夏天里阳光下的清水之间,回应着漫天白云。

    隐藏着巨大欢喜之下的,是人心,管阔的事情表面上是解决了,管阔本身也表面上同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不少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开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并没有太多的人有心认真喝酒,但是唯有一个人醉了。

    那个人从前怎么喝都喝不醉,而且因为常年战争的缘故,很久以前一直都喜欢喝酒的他已经难得大醉一场了。

    王独的身体有些摇晃,他的酒,撒在了身边白从云的身上,他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道:“珍威将军……我们赢了,你却死了……我们在这里欢庆……你还给这一场宴席留下那么多的破事,我王独……心里面不痛快啊……”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是今天看到了秦杀,又提到了一些事情,让他回想到了曾经,于是心中万般苦涩,他在北疆战斗了好多年,认识了许许多多的兄弟,但是一个又一个的兄弟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是尽头,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晋王殿下也会离开,到时候,这片北疆,又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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