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唐人吗?怎么会流落到此呢?”卢小闲一边划着艘一边向娑娜问道。

    “大唐人?”娑娜脸上露出了悲伤,“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当然是大唐人,我的身世决定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大唐人!”

    “能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吗?”卢小闲小心翼翼地问道。

    娑娜淡淡道:“你若想听,我便说与你听!”

    李渊建立了唐朝,自然不可能放过前朝余孽。

    娑娜的太祖父杨凯是蜀王杨秀最小的儿子,为了家小的安全,便隐姓埋名来到了这塞外荒僻之地。

    经过近百年的繁衍,才到了目前的规模。

    此处称作随城,便是“大隋之臣”的谐音。

    卢小闲这才知道,娑娜竟是前朝皇帝的后人,也明白了她所说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大唐人的缘由。

    “你的太祖父是前朝之人,突厥可汗怎会收留他呢?”卢小闲对娑娜的身世很感兴趣。

    “因为太祖父的亲妹妹义成公主是突厥可汗的可敦!正是因为她的原因,突厥颉利可汗才收留了太祖父!”

    说到这里,娑娜问道:“你听说过义成公主吧?她可是非常有名的!”

    卢小闲点头道:“我听说过!义成公主是一代奇女子!”

    开皇十九年,和亲突厥启民可汗的安义公主卒,为发展与突厥和好关系,隋文帝将义成公主嫁于启民可汗。

    为了完成隋文帝托付的任务,义成公主不惜把全部根须扎在塞外草原上。她先后嫁了四位突厥可汗,从父亲到儿子,从哥哥到弟弟……

    后来,唐朝名将李靖打败突厥,杀了倔强的义成公主。

    娑娜接口道:“是的,后来李靖打败了突厥可汗,本来要把太祖父一家押回长安的。是义成公主以死相求,当场在李靖面前自尽,李靖才放过了杨氏一脉!”

    卢小闲熟读唐史,他一直想不明白李靖破了突厥后,为何连突厥的可汗都没杀,却偏杀了可汗的后妃义成公主。

    如今听了娑娜这么一说,卢小闲才明白,义成公主是为了自己的亲哥哥才惨烈自尽而死的,并非李靖所杀。

    “你可知道突厥的石人大会?”卢小闲突然问道。

    娑娜点点头。

    “你是喜欢同俄多一点,还是喜欢左贤王多一点?”卢小闲又问道。

    娑娜淡淡道:“左贤王名声要比同俄好的多,他和他父亲对我们隋城的人都很厚待,我很感激他。要真说起来,这两个人我都不喜欢!”

    卢小闲很同情娑娜,他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娑娜默然半晌,苦笑道:“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弱女子,可汗定下来的事情,谁能左右。再说了,我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阿娘和那么多族人的性命都在可汗的手里捏着,我不能不顾他们的生死吗?只有听天由命了!”

    卢小闲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娑娜一直在跟自己讲义成公主的故事,恐怕她在心里面已经把自己当成下一个义成公主了。

    卢小闲想安慰安慰娑娜,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便随口问道:“你阿娘也是这么想的吗?”

    娑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阿娘从来没告诉过我她的想法!”

    卢小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娑娜避免重蹈义成公主的覆辙,他也要与同俄斗一斗。

    想到这里,卢小闲盯着娑娜道:“假如你不用嫁给同俄和左贤王,你的阿娘和族人也不会受到伤害,你愿意跟我离开突厥吗?”

    “离开突厥?”娑娜面上焕发出一丝光彩,却又倏忽不见了,她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怎么可能呢?”

    卢小闲一脸灿烂道:“娑娜,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说不定还真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愿吧!”娑娜朝着卢小闲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上岸去吧。”

    卢小闲与娑娜上岸后,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元鹏与海叔面前各自都有一个瓦罐,瓦罐下面烟熏火燎,罐内冒着热气。元鹏一边用力吹着火苗,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海叔。

    卢小闲与娑娜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敢情这两个从未下过厨的大男人,把做饭也当成了一次比试和示威。

    “姑爷,来尝尝我煨的鲫鱼汤!”海叔向卢小闲招呼道。

    “小姐,来尝尝我炖的羊肉汤!”元鹏也不甘示弱地对娑娜道。

    ……

    随城中人都是中原服饰和发型,与突厥人明显不同。

    当卢小闲将娑娜送至随城时,一位妇人早已在等候他们了。

    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眼角上爬上了隐约可见的几条鱼尾纹,但眼睛里还透露出一股灵秀的神采。

    “阿娘!”娑娜到了妇人身边轻呼道。

    妇人朝着娑娜点点头,又看向卢小闲:“这位公子,随城自建立之日起从未留过外人住宿,这是祖上的规矩,望公子见谅!”

    妇人这是在委婉送客,卢小闲朝着妇人施了一礼道:“尊重祖上的规矩天经地义,晚辈自然不会例外。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与夫人做个商量?”

    妇人见卢小闲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心中顿生好感,她微微点头道:“公子,请直言!”

    卢小闲看了一眼娑娜,然后对妇人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妇人稍做思忖点点头道:“公子,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朝着一个大大的帐篷走去。

    ……

    约莫半个时辰,那名妇人与卢小闲走出帐篷。

    卢小闲向妇人抱着道:“夫人,在下告辞,望夫人能信守诺言!”

    妇人淡然道:“公子走好不送,希望公子同样遵守我们的约定!”

    望着卢小闲绝尘而去,妇人默默站在原地,脸上露了复杂的神色。

    “阿娘,你和卢公子有什么约定?”娑娜在一旁奇怪地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到了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

    娑娜乖巧地点点头,她知道阿娘永远都会为自己着想。

    妇人抚着娑娜乌黑长发,爱怜

    之意溢于言表:“娑娜,卢公子或许是改变你一生的人。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跟了他,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与他不离不弃!”

    娑娜不知阿娘是何意,不由愣在当场。

    “记住我今天的话!”妇人曾重其事道。

    “我记住了,阿娘!”娑娜重重点了点头。

    ……

    当卢小闲与魏闲云回到左贤王王帐之时,默棘连、暾欲谷与阙特勤三人早已在等候他们了。

    “魏先生,你简直就是个活神仙,果然给预料准了!”阙特勤一见魏闲云就满脸兴奋道。

    “怎么回事?”卢小闲一头雾水,“什么活神仙?”

    “是这样的……”

    听了阙特勤的诉说,卢小闲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当暾欲谷带着卢小闲去隋城见娑娜的时候,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也没闲着,一大早便去了默啜可汗的汗帐。

    按照魏闲云的授意,他们俩向默啜可汗请求辞去左右贤王的爵位。

    默棘连与阙特勤的此举让默啜可汗有些意外,他好半晌无语,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在座的其他众王也颇觉诧异,不知默棘连兄弟是何意,齐齐把目光投向了默啜可汗,他们很想知道可汗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默啜可汗此时也是颇为犹豫。

    说实话,他非常欣赏两个侄子的能力。至少,他的子嗣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赶的上默棘连兄弟二人的。可越是这样,默啜可汗越不能放心这兄弟俩。他担心自己将来去见长生天之后,不管哪个儿子做了可汗,都不是这俩个侄子的对手,可汗之位必然不保。

    只有除去这两人,才能彻底为自己的儿子继承汗位扫清障碍,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默啜可汗心头萦绕。

    默啜可汗之所以迟迟没有向默棘连兄弟俩下手,也是有原因的。

    突厥这些年已大不如从前,要想重新振作突厥,只有不断征战。

    默棘连兄弟俩已经成为默啜可汗手中的利剑,他们所向披靡,立下无数战功。

    若真除去了他们俩,默啜可汗很难找到能替代他们的人,自己的儿子们有多少斤两默啜可汗最清楚,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将默棘连兄弟拿下的重要原因。

    昨日同俄袭击默棘连一事,默啜可汗已经知晓,但他却装作不知道,想看看默棘连有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默棘连不仅对遇袭一事只字未提,而且还与阙特勤一起请求辞去左右贤王王位。

    这招以退为进的确是高,至少这一次是不能把兄弟俩怎么样了。

    那应该如何呢?

    默棘连兄弟俩必须除去,这一点无庸置疑。

    默啜可汗身体还算不错,只要自己还活一天,这兄弟俩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他打算先用着默棘连兄弟俩,等自己升天之前,再将他们二人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默啜可汗面带微笑道:“两位贤侄,左右贤王之位你们已经担任十来年了,你们的战功众王有目共睹,左右贤王非你们二人莫属,就莫要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