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边学道先去银行,后去医院,给李裕送去一张银行卡,里面有5万块钱。

    李裕妈妈这不是疾病,是心病,虽然一样是从钱上来,但自从李裕爸爸动手打人,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边学道有钱,但他不能无缘无故给李裕太多,5万是昨晚边学道反复想出来的数目。

    在医院把卡递给李裕时,边学道说的是:“别多想,这是之前欠你的工资。”

    从医院出来,琢磨着该去公司看一看了。

    结果到了天旗大厦才发现,除了签几个名,基本没什么需要他处理的。

    自从丁克栋、熊兰、唐琢加入后,几个部门各司其职,两个俱乐部运转起来顺畅多了。

    到尚动转了一圈,又去隔壁看了看傅立行,边学道忽然意识到,等隔壁这两个馆也开馆,一切走上轨道,自己这个老板似乎就可以闲下来了。

    自己是撤出来当潇洒闲人呢?

    还是再选一个战场,磨砺自己,锻炼队伍呢?

    ……

    采访很顺利。

    事实上,是边学道误会了。

    女记者带了个采访小组到松江不假,但小组里的其他人不是为边学道来的,人家另有任务。

    整个采访,边学道感觉挺好,除了女记者看人直勾勾的眼神。

    其实也不算特别直勾勾,就是……边学道总觉得自己说话时,女记者试图通过自己的面部表情判断一些东西。

    还好,前世边学道在报社干了近十年,不怵媒体,不怵记者,一定程度上也很熟悉记者的问题套路。

    “请问你是怎么想到创办my123的呢?”

    “hao123给了我灵感。”

    “最开始你是怎么定义my123的?”

    “方便自己、服务别人的小网站。”

    “几年前,你想到过有人会收购my123,并且卖出几千万的天价吗?”

    “从来没有。”

    “你是怎么推广my123的?”

    “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推广开了,也许是大家都需要这样一个干净、简洁的导航网站吧。”

    ……

    渐渐的,采访开始偏离最初的大纲。

    “据我所知,曾有杀毒软件怀疑my123携带病毒,请问你是怎么度过危机的?”

    “当时我很气愤,因为my123是一个绿色得不能再绿色的网站,可是还没等我有什么行动,网上的网民就已经开始自发谴责那家杀毒软件了。”

    “有人怀疑你当时操控水军,给对方制造舆论压力。”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时候互联网上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水军。”

    “我这里有一篇评论文章,内容隐隐指向杀毒软件公司背后的操纵者,当时你有过类似的怀疑吗?”

    “没有,最开始我以为是个误会,后来也是看了网上一些帖子,才想到可能是被人暗算了。”

    “你认为暗算这个词准确吗?”

    “是暗算。冇”

    ……

    “《中国入世之我见》和《中国电子商务和物流业发展前景》这两篇论文的第二作者都是边学道,请问这个边学道跟你是同一个人吗?”

    “是。”

    “在这两篇论文中,你的贡献率大概是多少?”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的老师,严合生严教授,他的评语比我自己说要更准确,也更让人信服。”

    ……

    “听说你明年大学毕业,毕业后还会投身it领域吗?”

    “有可能。”

    “作为一个互联网上的成功淘金者,你对中国的高等教育有什么期待吗?”

    “有,我希望我们的大学多抽些时间教学生两样事:赚钱和做人。”

    “你觉得现在的大学不教这两样吗?”

    “教一些,但不够。”

    “谢谢你接受采访。”

    “拜托你一件事,能在文中隐去我的学校名称吗?”

    “怎么隐去?”

    “就说是松江市内某高校,还有,成稿之后我要看一眼。”

    “好吧。”

    ……

    女记者没说多久成稿,边学道也没在意这件事。

    社会上有一些人觉得自己能上报纸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也有一些人根本不在乎,边学道就是后者。

    送女记者出门时,外面正飘着细雪。

    这是松江2004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看着满天的雪花,边学道想起了大雪中徐尚秀给他送伞,想起了大雨中徐尚秀蹲在地上哭泣。

    他在北京给单娆买房,让单娆在家人面前抬起头,给单娆一个体面的生活。

    可是徐尚秀呢?

    这个他前世的妻子,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4年的女人,在他并不如意的前世,嫁给他,给他一个家庭。

    有一段时间,边学道有点畏惧徐尚秀。

    他怕徐尚秀来找他,重新走进他的生活,如果那样的话,单娆怎么办?

    怎么摆正前世今生两个对他而言同样重要的女人的位置?

    有办法两全吗?

    有吗?

    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边学道不可抑制地想起前世2009年他跟徐尚秀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次偶遇。

    当时也是一个下雪天。

    当时是下午5点多,在挤满了人的公交车里,边学道捞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整个车厢,别人都是下班回家,边学道是上班去单位。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拿着电话讲个不停的中年男人。

    边学道身前半米处,站着徐尚秀。

    穿着白色外套,把着栏杆的徐尚秀,一直静静地看着车外。

    那天之前,边学道从不是一个看见好看女人就挪不开眼睛的人,看见徐尚秀,他没控制住。

    徐尚秀的侧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从徐尚秀上车,公交停停走走,开了5站,第6次停车的时候,挨着边学道的中年男人下车了,看了一眼空座,徐尚秀坐到边学道旁边。

    几天后,还是那个时间,边学道坐车去上班,徐尚秀下班坐车回家,这次徐尚秀坐在边学道前面的座位。

    大概半个月后,两人第三次在车上相遇,并且很巧地,徐尚秀再次坐到了边学道身旁。

    边学道掏出手机,在短信里输入了几个字:你好,我叫边学道,认识一下。递给徐尚秀。

    那时的边学道,单纯得可爱。

    完全是念头一动,就发出了追求信号。

    2009年的他,没看过开500万豪车搭讪美女的视频”也没想过一个坐公交车上下班的男人被女人拒绝的几率有多高。

    所幸,徐尚秀不是一个物质拜金女。

    她没给边学道电话号码,而是给了他一个qq号。

    就是边学道重生后记忆最深的那个qq号。

    几个月后,当几个要好的朋友知道边学道是在公交车上跟徐尚秀搭讪成功的,只能感叹:缘分到了,什么都挡不住。

    确实,以徐尚秀的样貌和工作,嫁给当时无房无车的边学道,任谁看,也是边学道赚到了。

    两人婚后,边学道问过徐尚秀:“当初为什么看上我?”

    徐尚秀说:“我也说不清,就是感觉你是我在等的人。”

    思绪回转。

    边学道问自己,今世还会有一天,徐尚秀面带微羞地跟自己说“就是感觉你是我在等的人”吗?

    踏雪而行。

    走到2002年冬天时,他坐了半个冬天的10a后门,抬头看向徐尚秀寝室的窗户。

    今世的边学道不同于前世的边冇学道,2004年的边学道也不再是2002年的边学道。

    现在的边学道是两个俱乐部的老板,手下有几十号员工,银行有上千万的存款,他正策划着在合适的时候,进军房地产领域。

    是的,就在接受采访,女记者问他“毕业后还会投身it领域吗”的时候,边学道瞬间就做了决定,他要试水房地产业,然而他准备做的不是盖楼,而是囤地,以盖楼之名,行囤地之实。

    被激发出野心的边学道,不会再痴痴地傻等。

    他掏出电话,拨通了存在电话里的徐尚秀寝室的号码。

    “你好,我找徐尚秀。”

    “她不在寝室。”

    “说去哪了吗?”

    “不知道,我帮你问问……玲玲,知道秀秀去哪了吗……应该是上自习去了。”

    “谢谢。”

    “不客气。”

    收起电话,边学道又望着徐尚秀寝室的窗口看了几秒钟,转身想走。

    结果,他看见徐尚秀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几个月没见,徐尚秀身上的气质发生了一丝变化,清冷中透着知性。

    看着徐尚秀,边学道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徐尚秀说:“你在找我?”

    边学道说:“嗯,刚给你寝室打了个电话。”

    徐尚秀说:“找我做什么?”

    边学道诚实地说:“没什么。就是看见今天下雪了,想到了两年前,想来看看你。”

    徐尚秀说:“明年你就毕业了吧?”

    边学道说:“是啊,这个校园,一晃就待了3年多。”

    徐尚秀忽然说:“走走吧。”

    边学道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徐尚秀居然说要他陪着走走,边学道赶紧走到徐尚秀身前,看着四周的雪花说:“好啊。”

    轻雪如玉屑。

    两人顺着校园里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徐尚秀不说话。

    边学道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百种相思,都没法跟现在的徐尚秀说。

    “单部长还好吗?”徐尚秀轻声问道。

    “怎么说呢?每月工资1000多,在北京,勉强够生活。”边学道说。

    “你毕业去北京?”

    “短时间内,我会留在松江。”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大一开学时你那个样子吗?”

    徐尚秀说得语焉不详,但边学道知道她在问什么,看着开在家属区里的一家小饭馆说:“你请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

    坐在小饭馆里,边学道点了三样菜,都是徐尚秀爱吃的。

    前世的边学道,有些地方心粗,有些地方心细,就比如,一起生活4年,他没太问过徐尚秀大学之前的经历,也没深入了解岳父岳母的信息,但经常下厨的他,对徐尚秀吃菜的口味,了解得一清二楚。

    有几样徐尚秀爱吃的菜,本来边学道是不吃的,后来也跟着变得爱吃了。

    听着边学道点菜,徐尚秀稍稍有点吃惊,点的三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她很好奇边学道是打听到了什么,还是巧合?

    重生之后,第一次面对面跟徐尚秀坐在一起吃饭,边学道真的激动了。

    这是今世边学道身上,从未发生过的。

    这两年,无论面对谁,边学道都能自信从容地应对。

    不管面对单娆、廖蓼、董雪、关淑南还是沈馥,边学道始终能保持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支配感,跟这些女人相处的时候,边学道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唯独徐尚秀,边学道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或者说,不舍得让徐尚秀难过、受委屈。

    就算现在的边学道能像狼王一样,统领狼群,在徐尚秀面前,他依然是个仰慕女人的男人。

    这份仰慕,今生今世,只有徐尚秀能拥有。

    招待他俩的中年女人拿着菜单进了后厨,徐尚秀看着边学道:“说吧。”

    边学道说:“你有没有种感觉,现实中会觉得正在经历的某一刻曾经发生过。”

    徐尚秀看着他,不说话,半响才轻轻点头。

    边学道说:“我第一次见……见到你就是……就是这种感觉。”

    徐尚秀迟疑地说:“所以你就那样等?”

    边学道说:“对啊!”

    徐尚秀蹙着眼眉,说:“你说的是实话吗?”

    边学道说:“当然是……是实话。”

    在徐尚秀的注视下,边学道居然有点结巴……

    那次辩论赛上,边学道抬杠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作为学生会成员,当时徐尚秀也在场,她深知边学道嘴皮子顺溜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这个在学校里似乎挺风光的男生,坐在自己面前,居然紧张得有点结巴,徐尚秀第一次确认,边学道当初应该不是在耍自己,而是真的对自己有好感。

    可是为什么他又消失了呢?

    吃饭的时候,边学道问徐尚秀:“有手机吗?”

    徐尚秀点头。

    边学道问:“能把手机号告诉我吗?”

    徐尚秀说:“给你qq号吧。”

    前世重演。

    边学道心想,今天已经是一个重大突破,qq号就qq号吧,比摇头什么都不给强。

    再说了,前世就是要手机号,给qq号,这个符合徐尚秀的性格和习惯。

    徐尚秀言而有信,这顿饭是她付的钱。

    边学道了解徐尚秀,所以在这种事上,他不跟徐尚秀争,他绝不会为这种小事让徐尚秀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快。

    把徐尚秀送到寝室楼门口,挥手告别,边学道快步跑回家,找出自己另一个一直没对外用过的6位qq号。

    上网,登陆,搜索徐尚秀的qq号,提交好友申请。

    没反应。

    靠!太兴奋了,徐尚秀回寝室了,看样子她也不像有笔记本电脑的,怎么上网?

    边学道开始坐立不安。

    怎么办,怎么办……

    给徐尚秀买台笔记本电脑?

    还是算了吧。

    关系刚好转一点,别因为送东西再弄出点什么插曲。

    不管怎么样,徐尚秀肯把qq号给自己,这就是好苗头。

    而且边学道已经打定主意,这个6位qq号,只加徐尚秀一个人,这是属于徐尚秀的专用qq。

    边学道高兴极了。

    甚至比卖了my123还要高兴。

    拿起手机,边学道往徐尚秀寝室打了个电话。

    “你好,徐尚秀在吗?”

    “等一下。”

    “谢谢。”

    ……

    “喂?”

    “我是边学道。”

    “哦。”

    “我刚在网上申请加你好友,我qq名叫学道,记得加我。”

    “哦。”

    “那,网上聊。”

    “嗯。”

    边学道哼着小曲从书房走出来,换了身衣服,准备回宿舍住一晚。

    自打大四开学,边学道在寝室住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909寝的人丁一直不旺,当然,是相对来说。

    在松江市内,一些学校的寝室满员才4个人,不像东森大学还延续8人寝室。

    孔维泽除名,李裕天天守在医院,边学道和于今从大二开始就是寝室自由人。

    最初的时候,其他寝室的男生都羡慕909床多人稀,后来则是唏嘘909没有人气。

    到了大四,寝室里常住的4个人男生,陈建和艾峰都在准备考公务员,每天在图书馆从早上待到晚上。童超跟夏宁天天往外疯跑,除了晚上睡觉基本也见不着人。

    剩下杨浩一个人,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可是她女朋友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大四上学期要跟着老师出去实习,杨浩打过几次电话,蒋楠楠都说说话不方便,杨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只能天天在寝室用李裕电脑玩侠盗飞车。

    边学道进寝室时,只有杨浩在,这小子笨鸟先飞,已经开始提前准备论文了。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不到9点,童超和陈建先后回来了,最晚回来的是艾峰,10点才回寝。

    三个人看见边学道,都有点意外。

    陈建打趣边学道:“我当照毕业照时才能看到你呢。”

    边学道说:“不行,我看见你们一个个发奋用功的样,我压力太大。”

    艾峰说:“还不是被逼的,不趁最后这一年玩命,等到毕业了,说啥都晚了。”

    陈建说:“要不说投胎是门技术活呢。咱就不说投胎到北京了,前两天在路上碰到四班几个大庆的男生,人家从没想过找工作的事,现在开始每天琢磨的是大庆哪个井队附近饭店更多。”

    “啥意思?”艾峰是西安人,虽说在北江待了几年,但对本地的一些事了解不多。

    陈建说:“啥意思?大庆油田对毕业于本科院校的职工子女,照单全收。”

    “听说过‘大兜底’吗?据说有一年,大庆油田录用了前来应聘的所有油田职工的子女——只要年满18岁。”

    艾峰由衷地说了声:“我操。”

    然后接着问:“不用考试?直接上岗?”

    陈建说:“考不考试不清楚,不过既然号称是接班,就算考也是走过场。”

    艾峰问:“看书上说,国企招用工人,必须‘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全面考核、择优录取’,他们那儿不听这一套?”

    陈建说:“你说那些我都没听过,我就知道咱们系大庆来的那十几个小子,招聘会从来不去,工作从来不找,在他们心里,回油田公司工作就像回家那样理所当然,而且家里有门路的,现在就已经把岗位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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