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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书省的办事效率很快。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

    朝廷派遣的人,已经帮吕蒙正以及其家眷,打包好了行囊,并且将他们送出了汴京城。

    踩着夕阳的余晖。

    吕蒙正的脚步显得极其沉重。

    跟在他身后的妻儿,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颓废的气息。

    曾几何时,傍上了三皇子赵元僖和宋琪的吕蒙正,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甚至,他已经想到了,在他和宋琪的努力下,三皇子赵元僖登上了皇位。

    而他吕蒙正,作为潜邸的从龙之臣,必定扶摇直上,位极人臣。

    等到宋琪故去后。

    他吕蒙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然而,一夕之间。

    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曾经被他认为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三皇子赵元僖,从亲王爵,被贬到了郡王爵。

    曾经那个挡在他面前,遮盖一切风雨的恩师,宋琪,被满门抄斩。

    他吕蒙正的也沦为了一个发配邕州。

    邕州是什么地方?

    蛮人住的地方,朝廷发配罪囚的地方。

    在邕州任职的人,除了邕州知州外,其余的官员,全部都是罪官。

    作为翰林清流,如今却要和罪官为伍。

    他满腔的抱负,他的宰相梦,全都化作了泡影。

    夕阳把吕蒙正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让他显得很孤独,很凄凉。

    除了他背后的妻儿,没人可怜他。

    为他送行的,只有一人。

    不是他昔日的同窗好友,也不是他入朝为官以后结识的官宦。

    而是视他为敌人的人。

    杨七。

    孤坐在城头上,手里抓着银质酒壶,缓缓的将里面的琼浆玉液洒在了城头上。

    酒水顺着城墙上的青砖滚落,溅起一颗颗水珠儿。

    杨七是在为吕蒙正送行,也是在为吕蒙正祭奠。

    祭奠一位千古留名的贤相,毁在了他手里。

    他有些惋惜,但却不后悔。

    倒空了酒壶里的酒水。

    杨七将价值几十两的酒壶,随手扔下了城头。

    然后,他双手撑在了城头上,缓缓站起身。

    瘫了近一个月了,杨七终于重新站起来了。

    这也证明他身上的伤势,开始迅速的在恢复。

    杨七迈着微小的步子,在城头上缓缓的前行。

    他的目光,从城外,投向了城内。

    他想看看,汴京城是不是真的有《清明上河图》里面描绘的那么繁华。

    他也想好好的记住汴京城,因为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杨七的眼里没有留恋,只是在努力的寻找。

    在汴京城里熟悉的地方。

    然而,只走了十几步,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伺候在一旁的杨府仆从,赶忙上前,扶着他坐到了躺椅上。

    杨七缓缓的闭上眼,轻声道:“回府吧。”

    杨府仆从,抬着杨七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杨府。

    回到府里的时候。

    府上仅剩的家丁们正在打包行礼。

    杨府内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被老杨带走了。

    剩下的只有杨七书房里的书籍和一捆一捆的信件。

    杨七的书房并不大。

    但是搬出来的东西,却装满了整整两大箱。

    行囊收拾妥当了以后,杨七就闲在府上,等候赵普的消息。

    赵普的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三山观里的老头子。

    老头子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得出赶了不少的路。

    杨七命人带着老头子下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在正堂里和他见面。

    两个人还是像在道观里一样,相对而坐。

    几日不见。

    老头子的目光变的犀利了很多,他直勾勾的盯着杨七,眼中像是有两柄利剑,在频繁的探出。

    “老夫回了一趟祖庭,和几位真人商量过了。以后老夫就跟着你了。”

    老头子像是初次卖身的清倌人,说话的声音硬邦邦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情愿。

    杨七毫不在乎的笑道:“既然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那总应该告诉我你的性命了吧?”

    老头子冷着脸,淡淡的说道:“老夫从生下来就没名字,只知道祖籍钱塘。入道门的时候,是海字辈。所以师傅给老夫起了一个道号,法海。”

    “噗?”

    “法海?!”

    杨七毫无形象的喷出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放声的大笑。

    “你是法海?法海是个道士?哈哈哈哈哈……”

    杨七笑的捶胸顿足,恨不得一口气笑到明天。

    然而,瞧着法海老道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后,他就硬生生给憋住了。

    法海老道面色阴沉的盯着杨七,声音阴恻恻的道:“老夫的道号有那么好笑吗?好笑在哪儿,说出来老夫听听。”

    法海老道明显的面色不善。

    大有一言不和就放一百只毒虫咬死杨七的架势。

    为了自己的小命,杨七还是硬生生的把胸膛的笑意压了下去。

    见杨七不笑了,法海老道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记得你答应过老夫的事儿。你骗老夫没关系,可是你若骗的道门,有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杨七连声道:“不敢不敢。”

    传承上千年的道门底蕴到底有多恐怖,杨七可不愿意去试探。

    似法海老道这种国手级别的大夫,在道门里也只是一个跑腿的角色,由此可见,道门绝对不是杨七现在得罪的起的。

    法海老道很满意杨七的态度,他傲然道:“你知道后果就好。一旦骗了我道门,老夫敢保证,你子子孙孙都别想安宁。”

    杨七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和道门结下了缘分以后。

    法海老道脸色突然变的很庄重,他盯着杨七沉声道:“如今老夫奉你为主,有些事情自然得告诉你。”

    法海老道突然搞得这么严肃,弄得杨七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只听法海老道道:“你知道油灯吗?”

    杨七不明白法海老道为何问这么一个幼稚的问题。

    不过看在他不是在开玩笑的份上,杨七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杨七的回答,法海老道徐徐说道:“既然你知道油灯,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油灯里的灯油和捻子。这油灯要想烧的旺,就的不断的挑起捻子,但是这样很费油。可是不挑捻子,油灯里的灯油,就会侵灭了捻子。

    而人的身体,就像是一盏油灯。寿数就是油灯里的灯油。”

    杨七皱起眉毛,不明白法海老道话里的意思。

    法海老道依旧自顾自的自说自话,“你天生神力,看似有远超常人的厉害之处。可其实,上天赋予你的这一身神力,就是不断挑动火捻子的钳子。

    只要你每使用一次你的神力,你的火捻子就会被挑动。你的寿命,也会跟着迅速的燃烧。

    也就是说,你天生的神力,是用寿命跟老天爷换的。

    只要你多用一次,就会折损一定的寿命。”

    杨七很像反驳法海老道的话,可是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法海老道的比喻很有道理。

    人确实像是一盏油灯。

    人的身体征伐的太过了,就回导致英年早逝。

    这就相当于油灯燃烧的过旺,却燃烧不了多长时间。

    同理,人的身体羸弱,一阵风都能吹到,太羸弱了,就容易早夭。

    就相当于油灯燃烧的太慢,灯芯会随时被侵灭。

    杨七一脸尴尬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个短命鬼?”

    法海老道直言不讳道:“如果你长期的使用自己的神力,那么你确实会变成一个短命鬼。但是你如果不试用你的神力,再加上老夫的调养的话,未必就不能长寿。”

    这是要断绝自己的武道之路。

    杨七有点儿不情愿。

    因为他发现,战场上冲杀这种事儿,会上瘾。

    平日里各种压抑、各种装乖、各种隐藏情绪。

    猛然在战场上,放开手脚的冲杀一次,比吸大麻还痛快。

    而且,杨七也很喜欢战场上简单的肉搏肉的感觉。

    简单。

    暴力。

    杨七试探的问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有。”

    “禁欲。”

    杨七顿时脸黑了,这貌似比不能习武还惨。

    杨七不死心的问道:“难道我以后就不能习武了吗?”

    法海老道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郑重的道:“也不是不能习武了。只要你不试用天赐的神力,你干什么都行。”

    杨七侧目,疑惑的道:“你确定没忽悠我?”

    法海老道黑着脸,“老夫有什么可忽悠你的。老夫只是不希望你早死,然后借此推脱你的许诺。”

    杨七若有所思的说道:“姑且相信你一次。话又说回来了,以我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习武。就算你要禁止我试用那一身天赐神力的话,也得等到我身体痊愈了以后再说。”

    法海老道点头道:“从今以后,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帮你调理身体。”

    “哈~”

    杨七长处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比孕妇还金贵。

    杨府内有了法海老道,杨七也就不再显得那么寂寞了。

    两个人重新开始了昔日的友谊。

    也就是几天前。

    开始在杨府内对弈解闷。

    已经把法海老道诓骗到手了,杨七也就不再留手了。

    在棋盘上,把法海老道杀的片甲不留。

    法海老道气的哇哇大叫,朗声大骂杨七不当人子。

    杨七在府上悠闲的欺负法海老道的时候。

    朝堂上。

    赵普也在欺负三皇子赵元僖。

    大幕是从刑部员外郎的一封奏疏拉开的。

    自从符家、杨家、党家,遇袭以后。

    刑部员外郎,就在赵光义的命令下,假模假样的调查此事。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特别交代过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调查,一直拖下去,拖到没音了就行了。

    赵光义把这事儿甩给了刑部员外郎以后,再也没过问过。

    突然,刑部员外郎给赵光义上了一道奏疏。

    奏疏的意思很简单。

    党家寡妇和党家的子孙,在天牢里被杀了。

    连头的不见了。

    而最近,进去过天牢的外人。

    只有依附在三皇子府上的张德林。

    剩下的啥话也没说。

    也没明确的指出张德林是凶手。

    但是,这几乎明示了,凶手就是张德林。

    然后,满朝的文武都开始喷张德林。

    张德林也很冤枉。

    他只是代替刘娥去天牢里看了看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而已。

    却没想到被按上了一口大黑锅。

    张德林的大黑锅还没背稳。

    就发现,文臣们的风向一下子变了。

    从喷他,变成了喷三皇子。

    而关于三皇子的丑闻,也一件一件的被扒出来。

    文臣们也是够狠,仗着自己的职权,有的没得全都栽倒了三皇子头上。

    盛怒之下的赵光义,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只得招来三皇子在君前奏对。

    三皇子在垂拱殿上,费尽了唇舌解释了一番。

    勉强混了过去。

    临了的时候。

    一个口吃结巴,不受待见的御史,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宋琪……行……行……凶……当夜……你……你……在……何处?”

    三皇子随口说了一句。

    “西宫。”

    一下子,一头栽进了雷坑,再也没爬上来。

    自从赵光义登基以后,西宫就被人给占了。

    一个身份极其尴尬的人占着。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艳的女人。

    年龄仅比赵德芳大两岁。

    而她的身份,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禁忌。

    她就是先帝去世前,册封的皇后,宋氏。

    赵光义登基以后,为了表示敬意,一直把美艳的皇后宋氏供养在西宫内。

    而西宫,也成为了一处皇宫内的禁地。

    即便是以赵光义包天的色胆,也不敢冒着大不为,去西宫。

    连身背着母子身份的赵德芳都没资格去。

    三皇子居然去了。

    传言三皇子好人妻,又趁着夜晚,偷偷跑去西宫。

    这是想干什么?

    三皇子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朝堂上的两朝老臣们,一个个都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光义。

    赵光义这个当皇帝的,臊的都不愿意在垂拱殿待了。

    当即,抽下了腰间的玉带,对着儿子就是一顿爆捶。

    三皇子频频喊冤,却无人理会。

    因为不管你冤不冤,背着一个好人妻的名头,晚上去西宫,就是你的不对。

    其实三皇子赵元僖确实冤枉。

    他对西宫的那位还真没兴趣,他是追逐一位宫娥,不小心闯进西宫的。

    然而,皇宫里没有能藏的住的秘密。

    所以,这一次冒失之举,立马被人抓住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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