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的话句句在理,可是苏易简没办法和他一起数落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毕竟,两个月前,他也是朝堂上衮衮诸公中的一员。

    而且,苏易简是一个纯粹的宋人。

    在异国他乡,纵然真的是宋人不对,他也必须得维护宋人的名声。

    苏易简说不出辩驳的话,所以只能无声抵抗。

    马车队伍一路向西,越是临近汉城,苏易简浑身抖的就越厉害。

    “孩儿,你是不是病了?”

    苏老父担忧的看着越抖越厉害的儿子。

    苏易简苦着脸,说道:“爹啊,孩儿没病,这是吓的……”

    苏老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倘若你那位杨贤弟真的开邦立国,你当如何自持?”

    苏易简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苏易简了。

    马车到了汉城城外三里处,就看到了一队恢弘的车架在等候。

    车架上的纹饰和车架的样子,颇具异国气息。

    这些车架都是交趾国皇宫固有的东西,杨延嗣并没有耗费钱财铸造自己独有的车架,而是直接把交趾国的车架拿来用了。

    在恢弘的车架两侧,站立着身穿光亮铠甲的皇城军。

    杨延嗣身着一袭白袍,风轻云淡的站在所有人前面。

    赵廸腰间挎着长刀,忠心耿耿的站在杨延嗣身侧。

    彭湃驾着苏易简所坐的马车,行驶到了杨延嗣面前,掀开了马车的幕帘。

    杨延嗣并没有开口,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马车里的苏易简。

    苏易简也看到了车架外的杨延嗣。

    苏易简也不下车,哭笑不得的冲着杨延嗣拱了拱手。

    “杨贤弟,能不能送愚兄回去,你这趟浑水太深了,我怕淹死……”

    杨延嗣摊开手,耸立耸肩膀,“当然了,一切全凭你自愿,我不会逼迫你的。”

    苏易简大喜,“多谢杨贤弟……”

    杨延嗣背负双手,淡然笑道:“苏兄不必客气,请苏兄来南国,只不过是为了做客而已。既然苏兄不喜欢,那就先去邕州,我随后就到。”

    苏易简咧嘴笑道:“愚兄在邕州恭候贤弟大驾。”

    杨延嗣点了点头,招来了赵廸,当着苏易简的面,轻声道:“赵廸,传令下去,明天举行传位大典,刚好大宋皇帝册封我南国国主的诏书也到了,那就一并宣读了。”

    “传位给谁啊?”赵廸疑问。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苏易简。

    苏易简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然后瞪着眼睛等待杨延嗣的下文,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杨延嗣淡然说道:“传位给苏易简……另,再派出使节,向大宋皇帝禀报此事。”

    “额~”

    苏易简差点吓尿了,他泪水都落下来了,“杨贤弟,何故如此害我?”

    杨延嗣一副指点江山的做派,指着汉城,轻笑道:“这南国江山,是我杨延嗣打下来的,我想传给谁,就传给谁。”

    苏易简泪眼迷离,哭嚎道:“杨贤弟,一国之主,传位的大事,可玩笑不的……”

    杨延嗣紧盯着苏易简,郑重道:“苏兄,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苏易简不敢赌杨延嗣是不是开玩笑,他赌不起。

    一旦杨延嗣真的这么干了,那么他不仅要身死道消,害的遗臭万年。

    他算是看明白了。

    杨延嗣明面上大义凌然的任他选择,可是实际上,从他进入到南国以后,他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只能留下了。

    苏易简他可以一死了之,可是他不能让父母也跟着他一起一死了之。

    “杨贤弟,苏某在大宋,只不过是一介七品小官,不值得你这般对待……”

    苏易简试图劝解。

    杨延嗣上前了几步,感慨道:“苏兄,旁人不知你的才华,我又岂能不知你的才华?苏兄,你有管仲之才,当为一国宰辅。

    你留下来帮帮我,咱们一起创建一片人间乐土。让这天下芸芸百姓,有一块净土可以依靠。”

    苏易简叹气道:“贤弟,你我乃是同科,深受皇恩,又被委以重任。在大宋,咱们一样可以创建一片乐土。”

    杨延嗣摇头,沉声道:“苏兄,你且现在南国待下,看一看南国的百姓,了解了解南国的政务,再说这话也不迟。”

    苏易简苦笑道:“我怕留下来以后,就再也走不了了。”

    杨延嗣笑道:“苏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觉得,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以大宋君臣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救他们回来?”

    苏易简很想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惜他没这个勇气。

    杨延嗣看出了苏易简心中的窘迫,轻声说道:“苏兄,你不知道答案对不对?我制订了一个大计划,正在拯救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我想要你留下来帮我,拯救这些在辽地受苦的汉人百姓。

    一旦救回了这些人,苏兄想走,可以随时走。我杨延嗣绝不阻拦。

    我等读书,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天下百姓吗?

    就算你不想帮我,难道你也不想帮这天下百姓?”

    杨延嗣一席话,说的苏易简哑口无言。

    苏老父拍了拍苏易简的肩膀,低声道:“留下吧!如果真能救燕云十六州的百姓,那你就留下。同为汉家血脉,他们受苦几十年了……”

    苏易简咬了咬牙,抬起头,瞪着杨延嗣,恶狠狠道:“你就是个恶鬼……”

    杨延嗣莞尔一笑。

    苏易简颤巍巍下了马车,唉声叹气的走到杨延嗣面前,躬身施礼,“臣苏易简,见过陛下。”

    杨延嗣上前,扶起苏易简,“陛下不陛下的不重要,以后不要拘泥于这些。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杨贤弟。”

    苏易简摇了摇头,“自古君臣伦理,礼不可废。”

    杨延嗣携着苏易简的臂膀,和他一起向城内走去。

    一边走一边笑骂,“什么君臣伦理,都是屁话。同样是爹生父母养,同样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以后你为南国国相,出行在外,代表的就是国家的颜面,且不可再说这种话。”

    苏易简大惊,“你要让我当南国国相?”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当然了,不然我想方设法骗你来南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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