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贡院内待了三天,杨延嗣出了贡院,撞上了一直在贡院外等他的青裕公主。

    青裕公主也是个信人,说等三天就等三天。

    由此可见她对杨延嗣用情之深。

    杨延嗣的表现就有些不解风情,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头扎进了青裕公主舒适的车架,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贡院科考三天,杨延嗣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到夜晚,周围魔音似的呼噜声,总在他耳边环绕,弄的他一直都睡不着。

    杨延嗣钻进车架到头就睡,这可吓坏了伺候在青裕公主身边的女官。

    女官想要唤醒杨延嗣,却被青裕公主阻拦了。

    “公主,您让一个男子躺在您的车架上,这要是传出去了,您的名节可就完了。”

    青裕公主莞尔一笑,取了一床软毯盖在杨延嗣身上。

    “你家公主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真要有什么风言风语,我就直接嫁给他。”

    女官苦着脸,“公主,您的婚事由不得您自己做主。”

    青裕公主听到女官这话,有些烦躁,“我管不了那么多,父皇要是逼我嫁给其他人,我就出家为尼……”

    “不说这个了,你去取一些温水,我帮七郎擦擦脸,在贡院待了三天,一张俊俏的脸弄的跟花脸猫似的。”

    女官取来了温水,青裕公主卷起了衣袖,用一块手帕,仔细的擦拭着杨延嗣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女官瞧着青裕公主温柔如水的目光,就知道她已经爱的不可自拔了。

    杨延嗣在青裕公主车架内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贡院里关起门来阅卷的官员们缺吵成了一团。

    原因也简单,今科出现的人才太多,朝廷给批的录取名额有限,所以大家都在极力推荐自己看好的试卷。

    主考官薛居正人老成精,一眼就瞧出来这些人背后争吵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个小官,看似在为朝廷选拔贤能,实际上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薛居正敢肯定,这些个小官们推举的卷子里,一定有亲人、门生、故旧的子弟,或者干脆有些人直接是拿钱办事的。

    薛居正主持科考也有七八届了,这些小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

    所以,对于这些小官们的争吵,他懒得管,也懒得问。

    宋初科举,没有誊抄这个环节。

    所以很容易出现猫腻。

    比如提前商定好一个词,或着一句话,然后在卷面上把它写出来。

    那么,拿了你钱的阅卷官,就会帮你争取一个录取名额。

    再比如杨延嗣的瘦金体字,独树一帜,无人可以模仿。

    王钦很容易的就能从成千上万份的卷子里,找到杨延嗣的卷子。

    这么一个大漏洞,所有人都心里明白,却没人说出来。

    谁说出来,就等于毁掉了一大批人的财路。

    所以说,在宋朝初期,考试作弊真的很容易。

    当然了,阅卷官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所有考中的学子都弄成关系户。

    毕竟,省试之后还有殿试,一旦他们录取的学子在金殿上表现出不学无术,没有学问的一面。

    他们这些阅卷官会跟着吃官司的。

    所以,阅卷官们会在他们会划分一定的名额,留下一定的名额给那些有真本事的人。

    而且留下的这些人排名还都比较靠前。

    也就是说,会有近几千人去抢这些阅卷官们吃剩下的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阅卷官们在争吵,礼部派出的副考张齐贤在劝解,在平衡各方利益。

    渐渐的,在张齐贤劝解下,争吵声变小了。

    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在争吵,一个是本次省试的主考王钦,另一个是礼部官员赵仁安。

    赵仁安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指着王钦的鼻子喝骂。

    “国家伦才大典,你却借此以泄私愤,窝藏考生卷子。卑鄙无耻,小人行径。”

    论品级,赵仁安比王钦足足要低四级,但他却一点也不惧怕,破口大骂声震的其余阅卷官耳朵直嗡嗡。

    王钦被一个下官辱骂,自然忍受不了。

    “赵仁安,本官罢落杨延嗣的试卷,那是因为他学问不够,不合格,作为本届副考,本官有这个权力。”

    赵仁安冷哼一声,“你行使你的权力,下官不会干涉。但下官也有权力复看试卷,你为何横加阻拦?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杨延嗣的试卷,分属本官审阅,本官有权不给你查看。本官知道你是沈伦的门生,想为自己的师弟出头。但是,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本官是副考,你只是个阅卷官!”

    赵仁安喝骂,“无耻……”

    赵仁安有心帮助杨延嗣,却被王钦以职权压制,除了骂人,他别无他法。

    十几位阅卷官,遴选了三百多份卷子,逞到了薛居正面前。

    “薛相公,下官等人一共遴选出三百一十六份卷子,全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薛居正睁开眼,从第五十份卷子开始,往前查阅。

    后面的那些都是关系户,他懒得看。

    仔细查阅前五十份卷子,薛居正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仅仅查验了六份卷子,他就发现了两篇好文章。

    五十份全部查阅完,薛居正哈哈大笑,“今科科考,出现了不少人才啊!为国取士,能有这等收获,老夫心中甚慰。”

    薛居正把自己认为文章比较好,排名又比较靠后的几份卷子往前挪了挪。

    挪完了卷子,薛居正微眯着眼,“刚才你们似乎在为杨延嗣的卷子争吵。这道让老夫提起了一点兴趣,老夫很想知道,这位名动汴京的少年神童,究竟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文章。”

    “回禀薛相公,杨延嗣的文章平平,全无半点可取之处,下官已经罢落了此卷,您老就别再看了,免得污了眼。”王钦献媚。

    薛居正笑道:“不碍事,老夫只是随便看看……”

    王钦不明白薛居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踌躇了一下,说道:“薛相公,潘太师……”

    王钦想说:潘太师给您打过招呼的……

    却被薛居正粗暴的打断,“老夫才是主考!你想用潘仁美压老夫?”

    薛居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中射出了两道骇人的光芒。

    王钦不敢直视薛居正,只能乖乖的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份卷子,递到了薛居正面前。

    薛居正拿起卷子,撕开了糊名,确认了是杨延嗣的卷子,连内容都没看,直接塞进了面前已经录取了的卷子中。

    一系列粗暴的操作,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薛居正瞪眼,“看什么看,你们有意见?”

    众官慌忙低下头,连声道:“下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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