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拳下来,鞠振啸敛气收式,然后呼气说:“有人说咏春拳属于女人的防身术,所以不屑一顾,一旦用于打斗,却是非常有效的。现在这套拳法,练的人多了。”

    “可见并不一般。”苗运昌暗自欢喜,不说是能把所有招式都记下了,也能知道了大概。

    “你是用什么暗器杀死一个日本武士的?”

    苗运昌掏出来一颗钢球来说:“就用这个。”

    鞠振啸接过去在手里掂量掂量说:“能用它打穿一个人的脑袋,这需要臂力和腕力。”

    “大哥哥,能把它送给我吗?当作记念。”鞠子薰问。

    “当然可以。”

    鞠振啸就把钢球给了她。

    鞠子薰拿着钢球看了看,然后放进兜子里了。

    鞠振啸语气沉重地说:“由昨天起,所发生的一切,将会改变你的人生,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人都不可能了。以后无论做什么,都需谨慎从事。”

    “我记住了。”苗运昌对这个能让自己称一声师父的老者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

    “我们被侵略的家园,是需要拿起枪来反抗的,驱逐倭寇,是每个中华儿女的责任。”

    “我发誓,一定要杀日本鬼子!只是,你们俩让我不放心。”

    鞠振啸看了眼子薰说:“放心,在我死前,一定会把子薰安顿好的,不会让她去做日本人去害人!”

    苗运昌点头,心中酸痛道:“我相信师父,也相信子薰。”

    鞠振啸在子薰的手里拿过斗笠戴上说:“子薰,我们走吧!”

    “大哥哥再见!”

    “你们多保重!”苗运昌送出几步,在默默中拉开一段距离后,他站住了,目送一老一少一猴。

    小猴子阿黄真是个懒家伙,它蹿上了鞠振啸的肩膀上。

    鞠子薰回身跑了过来,苗运昌快步迎上把她抱起。

    鞠子薰在他耳边说:“大哥哥,你是个好人!我真的想跟你走,可我放心不下爷爷,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他要是回去救家人,就是去送命!”

    “那你要照顾好爷!”苗运昌同样在她耳边说:“子薰,大哥哥告诉你,在你们遇到困难时,要是还在平泉县,你们就到宋家酒馆,见到有赶车往那里送酒的人,你问是不是姓林,是就提我苗运昌的名字,有人要是认识我,你们就可以跟着走,会把你们带到一个安全的村子里的。”

    “我记住了。”鞠子薰眼里闪着晶莹泪光。

    苗运昌把她放到了地上。

    鞠子薰摸了摸温顺的追风,有些依依不舍,然后就快步去追爷爷。

    望着他们在幽暗丛林中的背影,苗运昌伫立在那里,泪眼朦胧了。微有潮湿的衣服带来瑟瑟寒意,一夜即将过去。

    “还是走了!”莫宝轻叹。

    “留不住的!”苗运昌无奈。

    “小丫头说我俩是大懒虫。”穆永清说。

    “我知道你俩早就醒了。”苗运昌的目光仍在注视着深入黑暗的远处,远方从此有了他的牵挂。

    “我们是应该做些什么了。”莫宝若有所思地说。

    苗运昌坚定地说:“是谁带来了灾难,制造了悲剧,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要为正义而战!”

    穆永清也斗志昂扬地说:“我们要活的轰轰烈烈一些,那样才精彩。”

    晨曦曙微,朝霞初现。

    几声鸟儿婉转鸣啼,即将唤醒太阳。

    日出东方,崭新的一天来临了。

    ……………………

    安琪儿在空中飞翔。

    追风在地上奔跑着。

    骑在雪里龙身上的苗运昌威风凛凛。

    龙骨山,山峰层峦叠嶂。白云悠悠,微风习习。

    接近中午的太阳是灼热的。

    林中的鸟喧嚣着,在歌诵着属于它们的自由。

    一路上他的心情是压抑和悲愤的,为那爷孙俩的命运而忧虑。在这战争年代里,有多少家破人亡,有多少妻离子散。外面的世界,不再是人人向往的地方,唯有和平村是安定的。因为如此,他才下定决心想做些什么。

    在前面,群山峻岭间围绕中就是隐蔽的和平村了。这个村子有着属于它的传说,据说从前有一姓伍的猎人,追赶一只梅香鹿,途中几次出现老虎,但并没有伤害他。他感念其恩,给他的后人留下训令,不得再打猎,并在此建村,同时还在山上建了座小庙,里面供奉着一虎一鹿两尊石像,受香火祭拜。

    那人就是现在一村之主的伍元祖先人。

    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近乎荒诞的事情发生,只好当成故事被传说着,不可考证它的真实性。

    “嫂子,我哥他回来了!”

    有一个人站在一处山丘上挥舞着手高兴地喊,边喊边冲下了山丘,站在了路的中央处。

    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小伙子就是苗运昌的徒弟陶振坤,也是兄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是村里陶其盛的独子,人长得不够英俊潇洒,却有着一脸的憨厚样。俗旧的衣服,也是增添不了人外表美的。在他手里拎着一支老洋炮,其实也只是为了壮胆儿或者是炫耀,因为他爷爷留下的这条支老洋炮已经坏的不能用了,只能是充充猎人的样子。他平时蔫了巴叽的,沉默寡言,和同龄人也不爱交往交流,所以不太受人待见,可他的爹娘在村里是很有人缘的。他爹陶其盛是木匠,他娘邱兰芝会做菜。由于他的性格孤僻,所以有人背后称他是“愚夫”,大概这一绰号是出自侏儒朱乐之口。就这样一个少年人,能得到村里倍受敬畏的苗运昌赏识,这是出人意料的,究其根源,两个人的关系是来自陶振坤对苗运昌的一番恭敬奉承(在《祭拜》2中提过)。于是,苗运昌收他为徒,传授他武艺,教他打猎技能,称兄道弟。

    苗运昌很快来到了他跟前,也就看见了在前面不远处的鹊桥上站立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

    “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把大爷大娘和嫂子惦记坏了,旺旺直喊着找爹!”

    “振坤兄弟!我在城里结交了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就没有回来。”苗运昌说着从马上跳了下来。

    追风跑到鹊桥上去见吴荷和旺旺娘俩了。

    “你一夜未归,伍老太爷发话,好多人都进山找你了。”陶振坤说。

    “我是进山打猎的,后来就进城了。”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前走。

    旺旺挥舞着小手跌跌撞撞地从鹊桥上跪了过来,嘴里喊着:“爹!爹!”

    苗运昌把他抱了起来问:“想爹了吗?”

    “想!”

    “好儿子!”苗运昌亲了下儿子,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来。

    旺旺就拿起一块糖。

    苗运昌把糖装进了旺旺的衣服兜里。

    旺旺扒了糖放进嘴里,说:“我要骑马!”

    苗运昌就把他放到了马背上,见到儿子他自然是会心花怒放的了。

    这时吴荷走上前来说:“你去哪里了?让人担心死了!”

    苗运昌看着漂亮的妻子,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是泪盈盈的,就一笑说:“我这么大人了,还丢了是咋的。”

    陶振坤说:“大哥在城里交了朋友,喝酒聊天,才一夜没回来。”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都忘了回家了,不会是被哪个女人给缠住了吧?”吴荷自是心有怀疑的。

    “净往歪处想,我是那种人吗?能让我再次动心的女人还没出生呢!”苗运昌看顾着醋意大发的吴荷又是一笑。

    “谁信呀!”

    “我信,大哥绝对不是那种人的。”陶振坤说了句。

    关于苗运昌和吴荷的爱情故事是充满了浪漫传奇色彩的,不过鲜为人知,只是由苗运昌一个人把她用马接进了和平村的,她的娘家人至今没见一个,家在哪里别人也不知道,而且还是未婚先孕,很多人都认为是私奔而来的。但多数人出于对苗运昌的畏惧,不敢乱嚼舌根子。

    “驾!驾!”旺旺在高兴地喊着。

    苗运昌的手里牵着缰绳。

    安琪儿的身影在空中徘徊。追风此时倒显得很安静。

    水转筒车就在鹊桥一侧吱吱呀呀地不停转动着,它为宁静的村庄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旺旺真是个顽皮捣蛋的小家伙,就知道讨人喜欢。”陶振坤赞赏了句,他伸手扶着马背上的旺旺。

    这时的吴荷终于开心了,她笑着说:“你这么喜欢孩子,干脆早点儿把柳杏梅娶了回来,好让她给你生一个。”

    陶振坤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还早呢!”

    “你家叔婶早早给你订下了娃娃亲,倒是不用找媒人张罗了。听说柳杏梅长得挺漂亮,是个大美人儿,你真是好福气。”

    “是个女人就行呗!”

    “你倒是不挑剔。”吴荷噗哧一声笑了。

    “运昌兄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可把我给担心坏了!”

    在鹊桥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却不是一个孩子,他迈着罗圈腿快步奔来。

    侏儒朱乐就会溜须拍马——

    鹦鹉和画眉在笼子里对唱,两个笼子就挂在果树上。在枝繁叶茂的果树下的荫凉下有一张桌子,张子上摆放着茶壶茶碗。

    苹果树上缀满了犹如鸽子蛋大小的果子。

    这就是和平村第一在户的伍家。

    年进八十的一村之主伍元祖身体仍然健朗,他就坐在桌子前,而对面就坐着苗运昌。

    在桌子周围站着伍老太爷的四个儿子和八个孙子。

    大儿子伍进福,二儿子伍进禄,三儿子伍进祈,四儿子伍进禧。

    八个孙子分别是伍龙、伍凤、伍呈、伍祥、伍合、伍家、伍欢、伍乐。

    苗运昌喝着茶讲说着发生在外面的故事,他只是隐瞒了杀死日伪军的事。

    听到日本人的无恶不作,令人咬牙切齿。

    伍老太爷跟苗运昌的年纪相差悬殊,可他偏偏是最欣赏苗运昌,认为他在全村年轻人里最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可以说两个人是忘年交。

    伍家的女眷都在屋子里。

    伍老太爷已经吩咐下去,准备晚饭留下苗运昌要喝几盅。

    伍进福说:“也不知道这日本鬼子得啥时候被赶出中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