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再次恢复了它的平静和正常秩序,生活看似简单其实又是繁琐的。可是人们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着,不知道鬼子土匪的会不会再次出其不意的出现。伍龙这个护村小队长也在尽职尽责,加派人手昼夜巡逻放哨,时时刻刻没有放松警惕性。另外把抗联的游击队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一道天然屏障,如同护身符。就算是姬婕妤没有亲口说出是她们的抗日队伍暗中帮忙狙杀全歼了前来征粮的日本鬼子,但是很多人心里是有这个谱的。除此解释之外,什么人有这个胆量敢跟鬼子拼命的?这需要勇气和能力。而且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又不邀功请赏,这不能看作是简单的偶遇而为之,正如可以猜测的柳杏梅那天机不可泄漏一样。

    陶振宗这个无聊而空虚的书生,面对村子面临危险之时却感到无能为力而自责着,当平静下来他只有招集他的学生们让课成了他值得慰藉的方法。

    而柳杏梅呢?

    在仙女河边上的那棵被雷劈过的大柳树,仿佛孤独伫立在风刀霜剑岁月中在诉说着属于陶家的故事,而这故事里却充满了悲哀的凄凉,有着诉说不尽的缠绵悱恻,在荏苒岁月的尘埃里渐渐被埋没。现在,跟随着逝者而去的故事,活着的人却没有一个可以在回忆的心头晾晒了!也许,只有在陶振坤的回忆里,因爹躺在棺椁里的一具僵尸失去了证明男性器官之物而引发的匪夷所思是仅存的悲哀遐想,终究成了不可探索的秘密!

    每当柳杏梅在田地里干活时,她都会引颈翘首去眺望那棵在风霜雪雨里洗礼中充满沧桑憔悴面容的老柳树,为背雨让霹雳而导致母女俩一死一哑,同时在思索着关于陶家一些属于神秘的故事,过去的一切也只能是属于故事了,但关于种种却是不可破解的谜,有些事情不是靠着聪明就可以猜测出来的!

    往事成空,不可捕捉。

    死者有恨,葬尽沧桑。

    蹉跎岁月里,一直有诉说不尽的人世间故事,被尘埃涤荡。

    自从陶振坤走后,她就整日的像是眼泪泡着一颗心一样,别看她外表强悍,其实内心是脆弱的,毕竟是个女人嘛,在此红尘俗世上,没有人能够修炼到脱离了七情六欲的困绕的!

    在柳杏梅的眼里看去,吴荷也变得失魂落魄了,好似也为了陶振坤的离开村庄而多了些思念和忧伤。有时她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想,要是吴荷真的跟陶振坤有偷-情关系,她要是能怀上陶家的孩子,能为陶家传宗接代的话,那么就是收她当二房自己也会忍气吞声的。这个年代里,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不过都是些当官经商的有钱有势人。她也无数次地想:要是自己给陶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就是日子再穷苦,背了些外债,(不过也不会有像后来歌剧《白毛女》中的地主恶霸黄世仁以讨债逼死佃户杨白劳又糟蹋了喜儿那种情况出现),又不是赖帐不还,有钱能不还吗?那样的话陶振坤还会主动要外出打短工吗!

    她的确是个遵循传统理念的人,认定相夫教子才是一个真正完美的女人。她想做这样一个已婚女人想要的生活,可这种并非是奢望的生活却好似离她很遥远!

    这一天,骆芳闲着没事来串门,她仿佛是个容易被忽视的普通中年女性,唯有依赖丈夫和儿子的名气才会绽放出微弱的光芒。她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坐在炕上拉家常时也露不出个乐模样来。

    柳杏梅见这个不是常来家里的大娘忧心忡忡,也不好直接询问有啥心事。当七荤八素之后才总算是扯出了正题,原来是为了儿子的婚事而焦虑。在陶振坤走后,缺少种地力量的柳杏梅也没向算是自家的求帮,原因是出自陶振宗对她这个嫂子不该抱有非份之念,更怕惹出绯闻来,因此上才疏远了自家的这份亲情。现在的这个家里,有驴有猪有马了,不再是仅有鸡狗禽畜,在别人看来这是向着富裕日子发展的象征。穷困的日子人缘关系也会变冷淡的,正是因为柳杏梅的才能改变了别人的想法和目光。

    “杏梅,你兄弟振宗也老大不小的了,至今一门亲事也没个着落,你大爷也是个外面人,村子里红白喜事的离不了他,却因儿子的婚姻之事一整天的愁眉不展。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这村子里的姑娘他又挑又选的也差不多了,可是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他的眼睛长到头顶上了,也不知是想找个啥样的!以前没求你给保个媒,是因为一笔写不出俩陶字来,怕别人说闲话。现在你在村里有名望,你看谁家的姑娘合适就麻烦给介绍一个,完成了他的终身大事,这做爹娘的也了了心愿。他学业未成,我们当初口挪肚攒的供他读书,就盼着望子成龙,希望着走出这没啥出息的山村,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陶家光宗耀祖,可这世道不遂人愿,也只好认命了!他刚回来那时,一心把火的非要当兵打鬼子去,你说这不是吃饱撑得咋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能让他做那危险的事吗?好说歹说的,总算是留住了他,跟他叔学了几天木匠活,可是——你公公一病,他就闲下来了。这伍老太爷让他当教书先生,他愿意不收学费,我们也让着他了,不挣钱也行,只要他不想歪门邪道的事就好,我们也不图意他帮着干啥,只要他收心老实在家比什么都强。我家的日子在村里来说也能站住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谁家的姑娘进了我们家也算是享福了,我和你大爷也不是那种挑眼摸刺的人。这年龄等不得人,他倒是不着急不上火的,可这做父母的就不行了,操心呀!你看——你是个做嫂子的,总不能忍心看着兄弟打光棍吧?有别人看笑话的你总不能也袖手旁观吧?没办法了,来找你,是觉得你这孩子办事比较稳妥,让人信得过,那就——”

    骆芳磨磨叽叽的说了一套,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柳杏梅从没发现她这个大娘如此会说过,大概也是受了丈夫的影响。

    她知道,骆芳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敬有蔑无。不过呢,各过各的日子,也就无意计较长短。但她会记得,在她结婚时,这个大娘前去迎亲过,这也是一份情义。她一笑说:

    “要说我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见过当年几个小姑娘如今长成了大姑娘,不过了解的却是没几个,有几个大概是也给振宗介绍过了。现在要说人品和相貌不错的,我看老伍家的妮婷很合适。振宗在伍家教书,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听说妮婷也在听课学习,两个人也是比较了解的。如果振宗对她有意思,不如托媒人试试。”

    骆芳摇头说:“不是没考虑过,可是人家门槛儿高,咱是乌鸦,人家是凤凰,不般配的,不敢攀那高枝。我跟你大爷也在背后虑量过,现在你在伍家倒是也能说进话去,不过要是人家不同意,振宗又在人家教学,那有多尴尬,以后还怎么去人家呀!”

    “这倒也是啊!那么——”柳杏梅话锋一转说:“村子就这么大,大一些的姑娘就那几个,差不多都被振宗挑挑捡捡过了,如今又是鬼子又是土匪的,也不宜去外面找对象了。依我看这样吧,岁数小一点儿的倒也可以。”

    “那你说谁家的姑娘合适些?”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柳杏梅朝窗外看了看。

    “你是说梅香?”

    梅香正站在牲口圈的拦杆外,亲昵地在抚摸着拴在槽前的那匹枣红马。她中午放学就来了,跟骆芳是前后脚,见骆芳在屋就没进来,她揣摩着老师的娘来干什么。

    柳杏梅看着骆芳有点儿惊讶的表情说:“这姑娘可讨人喜欢了,品貌兼优,我觉得她是全村最好的姑娘。她今年十六了,振宗比她大个四五岁也不算大。自从她来跟我作伴,我俩处的情同姐妹,无话不说,她是喜欢振宗的。另外,在她爹临走时对她娘留下话来,如果有合适的人家提亲,就给她找婆家,不必等他回来。还说让我也能做主的,这是信任我。要是振宗同意,这门亲事成了,今年就可以结婚,说不定明年你跟我大爷说可以抱上大胖孙子了,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只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