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杏梅挥了下手,示意停下,等掌声一停她又谦虚地说:“不用掌声,有认同即可。我这个人倔犟,性子直,认死理。但毕竟是妇道人家,比不得一些男人敢说敢为,更没有深谋远虑。就眼前的事,这里不再隐蔽了,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伍家和龙家成了亲戚,可能也是件好事,日本鬼子不会轻易为难我们的。有了这关系,大概是好光也沾赖光也沾吧!不过现在没空考虑这些,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喜酒就要喝个痛快。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来,干了这盅!梅香,今天你也得多少喝点儿。”

    梅香听出柳杏梅的话里像是带着命令一样,推辞就是不给面子了,不会喝酒的她也腼腆地端起了盅子。

    众人一饮而尽。

    听了柳杏梅的话,人们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顿感胃口里充满了食欲,都开始大吃二喝起来。总之,她的话能够唤起别人的心声共鸣,因为有见识而受到支持。有几个对她抱有偏见的人,此时对她的话也挑剔不得。就是担心害怕能解决问题吗?谁知道将来会是啥样!

    梅香端着盅子只是抿了一小口,就辣的直吐舌头,她就在想:看来这酒也不是啥享受的东西,为啥会让人如此偏爱呢?

    就在她发愣之际,忽见一只手伸过来敏捷地把她手里的酒盅子抢了过去。原来是常发,他嘻嘻一笑说:“看你喝一盅子酒这个费劲,跟喝毒药似的。”

    他说着,一仰头把酒喝掉,把盅子放在桌子上。

    梅香嗔怪道:“酒多了,跟我抢啥?一定能把你当蛤蟆灌大肚的,讨厌!”

    她这话一出口,就不好意思了,匆匆看了别人一眼,就娇羞地坐下了。

    另外一张桌上的孟万鹏就对顽皮的儿子骂了句:“混账东西!”

    与此同时,他怦然心动,竟似发现常发长大了,也是该为他将来的婚姻大事考虑一下的时候了。梅香,梅香,这姑娘真是不错,将来做儿媳妇可以。

    坐在梅香身边的旺旺可生气了,他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对着常发喊:“欺负人!你是没喝过酒吗?竟抢别人的,跟小鬼子一样的可恶!”

    常发这个孩子王突然间被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弟级别人物怒责给震慑懞圈了,他傻愣在了那里瞬间,完全是不知所措的表情。还真就别说,一向是调皮捣蛋的他,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平时连伍欢伍乐都要听他的话,却不知为何竟然会对旺旺忌惮三分。或许是在他爹苗运昌的威名影响下起了作用,尤其是在得知陶振坤的武艺是跟苗运昌学的之后,他觉得会武艺的人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很自然的认为苗汉翔也会,甚至是包括了他孙子旺旺,只是像以前的陶振坤那样深藏不露罢了。他就怀疑这爷孙俩每天早晚都会练功夫,于是还三番两次的前去偷艺,结果都被上了年纪的追风(狗)警觉发现后而仓惶逃之。

    其实吧,他的意图几次都被苗汉翔或者是吴荷给发现了,先是必然会想到要偷东西,然后才恍然大悟,却都在商量之后谁也不声张,在没被揭穿批漏的情况下使得常发更加察觉到几乎是脱离了村子的苗家有几分神秘的色彩。于是他对苗家的老少妇孺都是肃然起敬的,有时认为吴荷会像柳杏梅一样身上都有能让别人害怕的功夫。苗运昌是陶振坤的师父,难道陶振坤会把功夫传授给柳杏梅而苗运昌就不会传授给吴荷了吗?

    别人一见常发这浑小子那痴呆样,以为是众人面前惹了一个姑娘而害羞了呢,就笑了起来。

    挨着旺旺坐着的吴荷忙歉意地说:“儿子,你常发哥和你梅香姐在开玩笑闹着玩,当不得真。怎么,这么多好吃的菜还堵不上你这张小嘴呀?快吃,听话,吃饱了好和伙伴们玩去,别碍大人们的事!”

    刚坐下的柳杏梅又站起身来,抄起了一把酒壶,她笑吟吟地说:“来,大娘大婶我给你们满一个,慢慢喝。另外,姐妹们要记住,这酒并不是专门只给男人酿的,杜康酿酒时也没定下不允许女人喝的规矩。所以说呀,今天我们也要喝它个痛快,迷迷糊糊的感觉是种享受。来,我给你们倒酒。这女人啊!有时候也大可偶尔放下矜持的,太过于庄重了会很累,酒这东西能成为最好的借口,只要是不耍酒疯就不算是丢人。”

    接着她按照长辈、平辈、晚辈次续去倒酒。首先是探着身子给两个上了年纪的妇女面前盅子里满上,再给平辈。给秦连城的妻子韩思香和孔武的妻子熊凤妹倒上,然后是步艳红。这三个人她以前并不算太熟悉,没有啥接触,就像是今天才来帮忙的孟国安老婆步艳红,因昨天强占街道一事才有了加深印象。然后才给吴荷满上,再是梅香。她们都客气的欠身谦让,有受宠若惊的神态。

    不过,让她略有高兴的是,在厨房里步艳红偷着对她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昨天我夹后院的杖子,多占了地方是我不对。晚上我当家的回来我把前后的事一说,就挨了一顿臭骂。我想也是太过分了,就大半夜的起来全拆了,早上也主动向老郝家道了歉。这事要是让伍家的人知道,不用麻烦伍老太爷,谁插嘴管我都没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就好,都是老邻旧居的住着,别为了一点儿小事弄得叽叽嗝嗝的,有尊有让的和睦相处有多好?俗话说‘远亲还不如近邻’呢!道路要是宽绰的来回走人过车的谁心里不敞亮?要是窄窄巴巴跟腚沟似的谁不骂骂咧咧的!这过日子就图个安稳,心里踏实。再说你家我哥在本村也是个有头脸的人,有文化的人都不是死脑筋不开窍,所以才受人尊重,那你也得当好贤内助。这样做就对了,谁也挑捡不出啥来。男主外,女主内。这过日子,男人是说了算,但女人也有规劝之责。”

    “以后有啥事我听你的。”

    “你可别抬举我,我懂啥呀?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总爱瞎嘞嘞一气,有时难免会讨人厌!”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肚子里一滴答墨水都没有,就是盛大粪跟生孩子的!别看你孟哥识文断字的,我也没跟着学会啥,所以他嫌弃我,但我这人脾气不好,也不惯着他。再咋说,我跟他这些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起码来说,我给他生了个儿子,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鹏鹏他长的有缺陷,不管咋着,是儿子就比丫头片子强,孟家有后人。大妹子,不是我爱在背后拉老婆舌头,自从你嫁到这疙瘩来,做的一些事,总让人讲讲咕咕的,有说好的有说坏的。也不瞒着你说,我家那口子也对你说三道四的,他是看不惯一个女人家的爱出风头。不管咋说,我这个人对好坏还是能分清醒的。你这个人没坏心眼子,都是为了别人好。”

    “人心难测,既然是我说了也做了,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了。”

    当时她苦笑一下,不管咋样,她觉得步艳红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样的人她喜欢,没有什么心计。

    伍家没去送亲的人老少辈按桌敬酒,表达谢意。压抑的心情有所好转,人们就开始又说又笑了起来,年轻人招呼八喊的划拳行令,气氛活跃了。

    在一张桌子上坐着罗亘、张启、王三、秦连城、孟国安、朱乐。这六个人,别人经常在背后把他们称之为“狐朋狗友”,而不是尊敬的称之为六君子。其中就拿孟国安和秦连城来说吧,这两个人是另外四个人不可比的,孟国安会写礼账秦连城会扎匠活,照理说都得令人高看一眼的,可不知怎么却不让人很待见,也许是会出自语言和行为上的问题。此时他们几个吃着喝着笑着说着,似乎可以用这些来把鬼子到访的阴影驱逐出脑海了。其实一个人的品德是需要众人来审核评论的,是好是坏自会用心里的一杆秤来衡量。而每个人的言行,就是对待生活及人际关系的一种态度。

    孟国安用筷子夹了块带子鱼放到嘴边,却停了下说:“咱们在这里吃喝一顿,都欠着点儿,晚上去程袁两家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