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香把衣服抱在怀里很是喜欢的样子,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懂得爱美呢?吴荷就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梅香确实得打扮打扮了,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以前旺旺他爹也给我买过两套衣服,等回头取来让你娘改一改,或者是长大了再穿也可以,我看将来你和我的个头高矮胖瘦跟为闺女时差不多,将来穿一定会合适的。”

    “不用了,谢谢婶儿!还是你留着自己穿吧。我没经过娘的同意,就私自收下别人的东西,怕惹她不高兴的。”梅香在婉言谢绝。

    吴荷说:“这有啥不高兴的,不就是两件子衣服嘛,又没多贵重,耿直个啥嘛,还不是你这孩子讨人喜欢,就别弄得跟欠了多大人情似的。再说,反正我也没穿过,都新鲜着呢。他爹的眼光高,选的不俗气。”

    柳杏梅就问:“那怎么也不见你穿呢?”

    吴荷苦笑了下道:“那衣服显得过于华丽了些,放在前几年,那颜色款式跟老伍家的姑娘们穿的差不厘,当年也是城里时兴的。要搁在现在,也许是赶不上流行了。那时候我在想,就咱这身份,觉得穿不出去,太扎眼,会让别人骂跟个妖精似的,所以也就一直在压箱底了!现在人变老了,也就不配穿了。这时想想,不免有点儿后悔也来不及了,为啥不在自己年华正好时穿呢?何必在乎别人的目光!旺旺是个男孩子,对花哩胡哨的东西也没法穿,放着也是放着。有时想起就拿出来看看,那心情也怪不好受的!以前他爹说我穿的太俗气,就跟他见过多大世面似的,可我却总是没好意思穿,那样是怕别人说我是个爱摆秧子货,本来名声也够让人在背后嘀咕的了!这女人呀,趁着年轻时,日子有了就该多穿点儿像样的,别等老了再想穿,想穿也没法穿了,别忘了好年纪!现在的好衣裳,也只能是看着别人穿了,只能是眼馋的份儿!”

    她这番感慨的话,让柳杏梅和梅香听了,感到心酸。都知道她在想苗运昌了!

    旺旺也能听得出来,娘是在想爹了!那年爹在一个下雪的清晨临走时,说过要打一只梅花鹿回来成了他永远模糊的记忆,就是努力思索爹当年的音容笑貌却也无法拼揍出其完整可信的轮廓了!

    柳杏梅笑道:“荷姐真会说笑了,你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哪来的老了一说嘛!这要是不领上旺旺到外面去,别人还会以为你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梅香也说:“婶子这话倒也有趣,世上有这么年轻就说老的吗?那真的已经老的人还不知道要老成什么样子了呢!”

    吴荷轻叹一声,无奈地说:“你俩就会安慰人。也许,我这是人未老心已老了吧!”

    柳杏梅听了吴荷这伤心的话,就故作爽朗一笑,劝导道:“管它年轻还是老了呢,只要是有口气活着,就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心情不好那是对不起自己,人咋着还不是不辈子,只是究竟咋个活法不同罢了!”

    吴荷长出了口气,收起了眼中闪烁的泪光,就说:“好,那就不说不开心的了。杏梅,今后晚上你一个人在家里,可要多加小心。我看这样吧,不然我跟旺旺的爷爷奶奶商量一下,我过来和你作伴如何?等你过几天——”

    柳杏梅说:“可不用,大爷大娘的年纪大了,你不在跟前要是出个啥事也不好,再有你的家离村子又远了些,有个大事小情的别人也不容易知道。我有猎枪和黑虎,也不会害怕的。这振坤一乍走肯定是显得空了些,等日子一长习惯就好了。”

    “你要是一个人不敢在家就吱声。”

    “好的。”

    梅香的嘴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但没说出来。

    柳杏梅看见了她的欲言又止,也就没追问。看着梅香,要是换上新衣服,她会立时漂漂亮亮起来的。她的年纪已到了上媒人的时候了,只因家穷还没人上赶门子托人提亲的!她心里在想,陶振坤话里话外流露出对梅香的喜欢,男人的这种好色想法是卑鄙无耻的吗?他的话是出自内心的吗?男人都是有喜新厌旧的习惯性,世上哪有那么多纯洁专一的感情?!倘若是陶振坤能成为财主一样的回来,倒是可以考虑他纳妾好为陶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如果二女共侍一夫,她会和自己也喜欢的梅香争风吃醋吗?你可要快些回来呀?!只要是能够平安回来,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这胡思乱想除了荒唐外也够了卑鄙无耻的了,怎能让梅香这朵鲜花也插到了牛粪上呢?她这么想着,就把自己也给逗笑了。不过,要是将来有一天梅香嫁给了别人,她真是有些不舍得。

    在吴荷跟母子和梅香走后不久,骆芳也来了,柳杏梅把她让进了屋。

    “大娘,快炕上坐。”柳杏梅自然是表现的很热情了。

    骆芳说:“我们两家虽说是远房了,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来。这些年来,两家都是处的很好,振坤走时也留话让我们好好照看你的。以后有啥事尽管吱声,再说了有别人看笑话的没有自己家看笑话的。你大爷和你兄弟也是这个意思,我哪就是提前向你交个底,大忙帮不上小忙总是可以的。”

    “谢谢大娘和大爷了!”柳杏梅很感动。

    有人关心总是好事。

    这天夜里,柳杏梅独自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感到屋子里空虚寂寞有如一座坟墓,她则是成了未死入棺的活死人了!想想这想想哪的,转来转去的最后终点还是落在了陶振坤的身上,此时牵挂的是也不知他和楚云昭身在何处,平安与否,更不知活能否好找,最终会在哪里落脚。男人出去拼搏奋斗,就是为了安身立命,为了养家糊口,自古以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想要抬起头来做人,就得有牺牲付出,抛家舍业也是在所难免,都是为将来考虑的!

    钱这东西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真正魔鬼,在它无声的霸道淫威下可驱使任何一个认为清高自负的人也可会低下骄傲的头颅,变成奴隶被呼来唤去,放弃了抵抗唯有遵从!

    由于想的太多,就会有些头昏脑胀,在迷迷糊糊之时,就在恍惚间似听到了公公重病时的拐棍在东屋外屋来来回回敲地的咚咚声;同时还伴有婆婆疯癫后的胡言乱语:“人走了,枪丢了,狗没了,丢人了——虎皮裹着人,一切都成真!””

    没有家鬼引不来外祟,甚至是连那个日本人犬养三郎的鬼魂都被跟随招来了,在耳畔讨债一样喊冤叫屈:“我是冤死的,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仿佛意识到这三个人的鬼魂就潜伏在这暗黑暗屋子里的犄角旮旯处不肯离去,偶尔出来是为了驱逐那困倦的瞌睡。

    她的心里在强烈呐喊着:“爹!娘!你们活着时我没有不孝顺啊!你们为什么来纠缠我?为什么——”

    受香火供奉的观音菩萨,你难道连孤魂野鬼也让进宅骚扰吗?快显灵吧!

    一时间恐惧的魔爪像是扼紧了她的喉咙,有着窒息的煎熬,心跳的频率在加速,几乎是可以听见嘭嘭声从胸腔震动传出。她扯过被子把头蒙起来,哆嗦的身体蜷缩成似躲藏进了硬壳里的蜗牛状,这个时候她开始后悔咋没让吴荷来作伴了!

    她忍受着呼吸困难,发现自己的胆子还不够大,倔犟是制约不了胆量带来的怯懦的,曾经的泼辣也荡然无存了。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当她朦朦胧胧似睡非睡之际,忽听院子里的黑虎在汪汪地叫,那叫声像是发现了有人。她热血上涌,勇敢地把头钻出了被子,并且发觉满头满脸以及浑身是汗,如水洗的一般。

    她为自己的可悲行为而羞愧,用衣袖擦抹了下湿漉漉的脸颊,疑惑地想着:这还是我以前的柳杏梅吗?!

    她侧耳耹听,左右两院的狗也都在叫了。如果没什么东西,黑虎早不会乱叫的。在黑暗中摸索到火柴把放在一旁的那盏油灯点亮,好似光芒赶走了游荡的邪恶幽魂,快速钻出了被窝,她也没脱衣服,下地穿鞋后拿起灯来到外屋,从水缸后面抄起了那支双管猎枪,然后把灯放在锅台上就开门走出。

    陶振坤把这个家交给她看管,就不能有丢了掉了的事情发生,穷家也有可偷之物,难道说陶振坤这刚一走贼人就来拜访了?

    “黑虎,叫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