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无不啧啧称赞,都说陶家娶了个漂亮媳妇,羡慕陶振坤好福气。其实柳杏梅自一进村子,盖着红盖头,在洞房里也一直没有抛头露面。先前儿只能凭借着传言或者是在小时候见过的印象来说的,好奇的人则在洞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去看,一睹已揭了盖头的新娘子风采,果然容貌非凡。

    估摸着该来的都来了,在开宴之时,陶其悦就站在院子里对坐在桌前的众人说:“我与我兄弟商量过了,这两天的天气不算太热,所以就没麻烦去占用东西两院,那样也不太方便,所以如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缺啥少啥的尽管吩咐,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陶家总共准备了八张桌,东西两屋炕上地下都摆了桌,能着开了就没占邻居的。在这么个小村子里,估计人客也多不了。跑堂领头的是老伍家少一辈的排行五伍合,他带领几个年轻后生端盘子端碗的。能让一个少爷身份的人落忙,可见伍家给足了陶家面子。另外,那个回村报信的少年,也主动参加了端茶倒水的行列。他就是邻居孟万鹏的儿子常发,他腿脚勤快,不死眉塌眼的。

    “五少爷,有啥活儿你尽管吩咐!”

    伍合就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声说:“拜托,请不要叫我少爷好不好?我也不是什么少爷,要是让我爷爷听见了会让他老人家不高兴的!在咱们这村子里,是没有什么老爷少爷的。”

    “这是为啥?”

    “人人平等。”

    常发似有不解其意。

    陶其盛首先在东屋里炕上的男新亲桌上给陪客的伍元祖敬酒,他说:“老太爷,有您大架光临,这让其盛深感荣幸,今天一定要多喝两盅振坤的喜酒。”

    伍老太爷笑呵呵道:“其盛啊,你太客气了恭喜你了。”

    “同喜同喜,有你老人家来捧场,这是往陶家人脸上贴金呀,让陶家真是篷壁生辉了。薄酒素菜的,请多担待一些。”

    伍老太爷手捊须髯,很是和蔼地含笑说:“都是一个村子住着,说客气话就见外了,你敬完了酒就去照顾别的桌吧,这里我们随意。”

    给伍老太爷敬完酒后,依次是给送亲的人,陶其盛多少也陪着喝了点儿。在这张桌上也有本村三个有头有脸的三个人,苗汉翔、廖道通、荣老孬。

    “那请各位慢用,我出去看看。”陶其盛客套几句退身出来。

    来到院子里,他对对陶其悦说:“大哥,你也找个闲桌挤挤吃吧!”

    陶其悦说:“我不急,都是自家人忙啥的,后边还有两桌呢,有孟国安和落忙人只能是安排到后边了,那就等腾出闲桌再说吧。”

    “那好,没落下人吧?”

    “刚才没来的凡是写了礼的都打发人叫来了。振宗不在家,不然他倒也可以帮些忙的!”

    “等他毕业回来,也该张罗一门亲事了。”

    “是啊!”

    “我去跟孟国安打声招呼再给他们敬酒。”

    “去吧。”

    陶其盛走过去说:“国安啊,你是忙在前头吃在后头,对不起了,等一等坐桌吧!”

    孟国安正独自一人坐在那礼账桌前嗑着瓜子喝着茶水,显得一副无所是事的悠闲样子,没有了要写礼的人,这张桌就冷清了下来,他已经把礼账和钱都交到邱兰芝手里了。收钱的缪可言已被叫去坐桌了,他可不是一般的亲戚关系,身份在哪儿呢。

    “叔,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好,一会儿我陪你喝两盅。”

    陶其盛跟孟国安说完,转身来到酒席宴前。他是一家之主,对每个人都是笑脸儿相迎,礼多人不怪。

    陶其悦高声说:“大伙儿都请把手里的盅子清一清,东家来满酒了!”

    此时菜已上齐,陶其盛站在桌前向众人抱拳拱手道:“承蒙诸位乡邻不弃,来给捧场,十分感谢!薄酒素菜,粗茶淡饭,还望吃好喝喝好啊,我来给你们敬酒了,多谢赏光了!”

    众人也都客气了几句。

    陶其盛对每张桌每个人都是一一敬酒。

    还真别说,这天儿真还不是太热,有点儿阴蒙蒙的,这倒令人担心怕是下起雨来,所以人们加快了吃喝进度。

    在每个桌前都敬过酒后,大家就随便吃喝了。

    于是,就有的桌上在吃喝一阵子过后,就开始划拳行令起来,增添了喜庆气氛。

    结果,雨没下起来。在这个中午一过时,众人陆续是酒足饭饱了,无论男女,个个撑得是小肚溜圆儿,肚皮是很容易被难得的美食给搞大的,他们一个个都是嗝噗着,虽说是没有酩酊大醉的,但也惺忪了眼睛脚下绊蒜了,先后起身寒喧着离去。在吃喝面前,村民们就会失去了矜持和脸面问题,把鸡鸭鱼肉,连那具有东北特色菜的猪肉炖粉条都扫荡一空,有的盘子里比舔的还干净,这会让东道主觉得东西准备少了而有失体面,可是在这个穷山村里,差不多每家都是这个样,谁也别挑捡谁?谁又能和伍家比!然后是自有帮忙的人,帮着把杯盘狼藉的碗筷拾掇着收起,借了谁家的也是谁家的人顺便捎带回去,陶家就是有两门子至亲,是陶其盛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至于邱兰芝娘家那门亲戚自从被小日本占领了村子(桃花庄),哥嫂带着孩被驱逐后就音空信杳下落不明了。说到朋友,他也算得上是个走南闯北过的人了,多少也有两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可路程远又不太平,所以也没给去信儿。陶振坤的两个姑姑领着孩子在前几天就回来了,今天两个姑父才来。

    婚礼倒也顺利,没有喝多闹事的。

    大概是因为有近八十高龄的伍元祖坐阵在陶家,另外还有他四个不可轻视的四个儿子,及八个孙子有四个大孙子也在。就在东屋里炕上陪女方的男客,而西屋的洞房里则安排了女方女客。

    因为伍元祖是和平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也是唯一大户人家,家境富有。他虽从不以一村之长的身份自居,但却在人们心目中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之一争这权势。另外他的四个儿子也在场,是都不容忽视的。所以平时有些调皮捣蛋的,碍于伍家的威严而收敛了放肆。

    伍家虽然不是做官为宦的,但是能给面子捧场这对陶家来说也是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说到这里,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在由陶其悦领着陶振坤按桌给来宾敬酒时,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寡妇,让他显得格外尊重,平时一向滴酒不沾的他,在别人起哄的要求下,也破例地陪喝了一盅。按照这里的习俗,新娘要在炕头上“坐福”,是不会出来和新郎一起敬酒的。

    作为新郎官的他正以平时少有的一张笑脸面对着每一位来宾,一份腼腆里掩饰不住春风得意的喜悦情怀。

    相貌俊美的寡妇微笑着举起酒盅子对他调侃道:“振坤兄弟,看把你美的,真是骑驴啃豆包——乐颠馅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嫂子为你高兴,就破了不喝酒的例子。来,咱俩碰一杯!祝你们永浴爱河,明年抱上个大胖小子。”

    当时有人逗他说:“新郎官不是不喝酒,是怕喝多了等晚上耽误事,那样新娘子可是会不高兴的!”

    众人哈哈大笑,也不知是酒上脸的原故,还是——总之是他满面通红。

    如同受宠若惊的陶振坤也举了盅子说:“谢谢嫂子的祝福,这几天没少麻烦嫂子帮着张罗了,忙东忙西的。”

    “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他的耳朵里装满了祝福的话,心里自然是很甜蜜了,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话。

    “哪儿的话,帮着干点儿是应该的,别的也帮不上啥,就别客气了。”

    两盅相碰,二人一扬头都把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