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这些,还没完成年夜里一系列的程序,也许才仅仅是个开始。他又进东屋在观菩萨及众仙跟前的香炉里各自diǎn上一炷香,本来这是属于母亲的管辖范围,可这也成了他的事情了。在父亲病后,母亲及少过问家里的事情了,几乎是来了个大撒手,一切都抛给了他和柳杏梅了。接着他又在天地及灶神处diǎn香,这本来是属于父亲的管辖范围的,他也接手了。自从在xiǎo年的那天开始,他悄然接替了曾经属于父亲的份内之事,从而在潜移默化里继承了悠久文化与习俗的延续。

    从这炷香起,前半夜是不能断了香的。

    那黄豆邱兰芝不吃,陶其盛就更不用説了。

    两个人在东屋陪爹娘待了一阵子,邱兰芝説:“这离煮饺子可早着呢!”

    “是啊,娘,我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吧。”柳杏梅説。

    “交给了你们俩,我还有啥不放心的呢!今年比不得往年,你爹这一病呀,大概是没人来串门的了!”

    陶振坤説:“那也得精神着diǎn儿,要是有人来呢,可不能怠慢了,茶壶茶杯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不好交好为的,在这个村子除了苗运昌,再没别的朋友,所以是没人冲着我来的。”

    “那——那振宗呢”柳杏梅忍不住问。

    “就他他算是哪根葱!”

    “你这是咋説话呢他可是你兄弟!”邱兰芝责备了一句。

    “兄弟,是兄弟还打——”陶振坤看了下柳杏梅,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柳杏梅当然是明白他所要説的话了,就冷笑了下説:“你想説啥,就通着爹娘的面説清楚吧,别藏着掖着的”

    “我——”陶振坤搔了下头,嘿嘿地傻笑了几声。

    柳杏梅説:“你不好意思説是吧那好,我替你説好了,别整那当面背后的事,他怀疑人家振宗——”

    陶振坤忙説:“你别扯那没用的了,説那干啥!”

    “那你还整天疑神疑鬼的呢!”柳杏梅略显嗔怒道。

    “究竟是啥事呀”邱兰芝问。

    这时一直是闭着眼睛没説话的陶其盛轻轻咳嗽了起来。

    邱兰芝説:“你俩要是拌嘴,就回屋去,别在这里吵了你爹。”

    陶振坤和柳杏梅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陶其盛浑身上下疼痛难受,怎能睡踏实了呢,这些话他都听进了耳朵里,能从这半遮半掩的对话里明白了是什么事,因为这种事最是让人敏感了。他不禁为此感到惊恐不安,他最忧虑的是:红颜祸水!

    要真是这样,他对收陶振宗为徒真是追悔莫及!

    邱兰芝朝两个人摆了摆手,两个人会意地走了出去。

    柳杏梅回到了西屋,脱鞋上了炕,扯了枕头又扯了被子,一甩长辫子,蒙头合衣躺下了。

    陶振坤不由地有diǎn儿胆怯了起来,就探过头去问道:“你生气了”

    “谁生这鳖犊子气!”

    “是我不好,不该提的!”

    柳杏梅没搭理他。

    陶振坤就搭讪道:“你这就顾头不顾腚的睡下了,要是来个人看了像个啥么跟王八焐蛋似的!”

    “管不着!”

    “挡不住一会就从你被窝里能爬出几个xiǎo王八崽儿来呢”

    柳杏梅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就骂道:“滚蛋去,除非你也不是人!”

    陶振坤就穿着鞋趴在炕上,在柴油灯下,拽过了一个盛着黄豆的碗,抓起豆子就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他见气哄哄的柳杏梅笑了,心里才大感宽慰了起来。

    柳杏梅见他不説话了,倒又忍不住掀开了被角露出一xiǎo脸儿説:“没啥支眼棍儿的,就炒了diǎn儿豆子,你别吃多了,放屁都是一股豆性气,弄满屋子都是臭气熏天的,那可咋待呀!”

    陶振坤嘻嘻笑道:“説不定你要是被这屁一熏呀,还会更加漂亮健康呢!”

    “净瞎掰,以后少説惹我生气的话!”

    “你寻思谁还愿意惹你呢还不是话赶话赶到哪儿了吗!”

    “这鼓鼻子瞪眼的,没意达思,漫漫长夜,得等啥时候不啥你打更吧,别让灶火过了,我先眯登一会儿。”

    “谨遵老婆大人之命就是,用不用我给你唱个摇篮曲儿呀!”

    “你快省省吧,别把狼再招来。”

    “我要是有那本事,咱们就天天吃狼肉了!”

    “也不知那饺子啥样”

    “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吃赖了赖吃呗。”

    “一diǎn儿油也不搁,肯定是不香不臭的,叫得是饺子罢了!”

    “就那样吧,我们也吃好多年了。并不是你一来,才给你出个难题的。”

    “説得也是呵!”柳杏梅转过了身去。

    陶振坤就凑过去,与柳杏梅枕了一个枕头,搂住了她腰。

    柳杏梅问:“要不你也钻到被窝里来”

    陶振坤説:“不冷,不用。”

    “这又是狼又是黄鼠狼的,还有那个夜猫子,以后起夜我可是不敢一个人再出去了!"

    “这有何难的,无论你是xiǎo便还是大便,我都给你当保镖不就得了。”

    “你这可是个美差的!”

    “有眼福又有味闻了是吧”

    柳杏梅咯咯地笑了。

    陶振坤説:“在咱们这山里呀,其实狼了黄鼠狼了还有那夜猫子了都不罕见,没啥可怕的。”

    他把手在柳杏梅的屁股上轻拍着,看上去很有节奏感,嘴里轻声哼唱道:“‘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的那个睡在梦中嗯啊——”

    此歌为东北民歌《摇篮曲》,曲调悠美动听,传唱至今不过歌词已经是多有改动了。

    就听柳杏梅哽咽地啜泣了起来。

    陶振坤一惊道:“我不但没把你唱睡了咋还反倒给整哭了我知道自己唱地很好,也犯不上把你感动哭了吧”

    “没事。”

    “没人招你惹你的,咋还挤巴上尿水子了哦——我知道是咋回事了!”

    “————————”

    “你是为了没怀孕,看爹那样,你觉得对不起陶家是吧就别装林黛玉了,我见不得你的眼泪!”説这话时,陶振坤的一颗心在酸楚中又充满了柔情与爱怜。他扒拉一下柳杏梅,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弄了一手湿漉漉的。

    柳杏梅道:“就是爹没见到孙子,要是见到我怀孕了也是件高兴的事!”

    “爹不是説了吗,这生孩子有早有晚。”

    “要是他——死不瞑目,那可真是个遗憾呀!”

    “别想那么多了,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

    柳杏梅擦了把眼泪説:“好了,不想这些不愉快的了。”

    “这就对了,大过年的,应该高兴才对。”

    “也不知我的爹娘他们现在咋样了!”

    “你放心吧,也不少吃不少穿的。”

    “但愿吧!嫁出去的女泼出的水,管不了那么多了!”

    陶振坤只有往高兴的方面诱导説:“梅子,咱俩都结婚好几个月了,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你就唱个呗,我听好听不”

    “唱个啥”

    “随你便。”

    “柳杏梅就咳嗽了一声,是清了下嗓子,就开口轻声唱道:“‘xiǎo孩xiǎo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煮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是当时流行东北地区的童谣,是一种寄托与盼望,可在那个年代里,能有多少家庭像歌中唱的那样啊!

    当然,柳杏梅唱的是要比陶振坤好听了,她嗓音好。当她唱完了就叹了口气説:“这过日子有没的不説,其实就图个踏实太平。”

    “谁説不是呢!”

    “你打更我睡觉”

    “好嘞!”

    “也听那屋动静diǎn儿。”

    “好的!”

    “你就熬鹰吧!”

    “没事!”

    柳杏梅不再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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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説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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