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周而复始中度过,平静之中充溢着惬意与懒散。为了打发这寂寞而无聊的时间,流言蜚语自然是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噱头,百嚼不烂。

    但是,猪嘴鸭嘴绑住了,人嘴是绑不住的!背地里,好事的男人们没事时就聚在一起,抽着自制的喇叭筒旱烟闲聊着,东扯葫芦西扯瓢,净是些非素既荤的事,説咸道淡,兴致勃勃,在这方面不比爱拉老婆舌头的女人们逊色多少。

    这一天,几个人聚在一起在罗亘家的石头垒成的墙根下坐在木头上,説説笑笑咧大嘲。同时可闻着顺风飘来的酒糟香味,这香味是来自离着隔了两家的林桐家,林家是村里唯一一家开烧锅的,酿造高粮酒很出名,远销于县城,和这里大户伍家是亲戚,也是本村第二个有钱的人家。就是平时没钱买酒喝的人,只要是在这里吸上几口这香味,也是有几分陶醉感的。因为伍家和林家在城里都有人,所以关于“良民证”并不是什么难题。

    时值阴历六月份,农活也不忙了。

    上午的太阳,懒洋洋地在向高空移动,湛蓝的苍穹飘浮着几朵慵懒的白云,燕子成双捉对的在属于它们的天空走廊上翩翩飞舞。土街上有鸡鸭鹅在悠闲地散步,有条瘦骨嶙峋的黄狗在东寻西找,这闻闻那嗅嗅的,是在踅摸着可吃的食物,干瘪的肚子在急切中渴望着一次意外的能够填饱。

    説来説去,有人就把话题扯到了愚夫和泼妇的身上了。于是,就津津有味的纷纷议论起来,让人猜测着,其中一人就有“鸭屁”朱乐,就听他摇头晃脑地説:“嗳,真是奇怪了嘿!你们説説看,他们结婚满打满算都差不多两年了,也不见泼妇大肚子,至今也没下个崽儿,是咋回事嘛?!”

    在他的手里,拿着那铜锣和棒槌在摇摇晃晃地摆弄着。他的嘴里説着有对柳杏梅嘲讽的话,可心里却又对她有着又恨又爱的滋味,他曾两次在那泼妇面前颜面扫地,不知却又为何因恨成爱了。想借这话题引起别人对她的讨论和看法,让心里舒服些。

    体格不健壮的张启叹道:“别看愚夫五大三粗的,膘肥体壮,可肚子里没啥油水,现在不像他爹娘在的时候了,日子是越过越穷,还欠了一屁股两眼子的债!要説他们还没孩子呢,大概是愚夫‘种儿’稀少吧!”

    膀大腰圆的王三看了张启一眼,哼了声,嗤之以鼻地説:

    “胡扯!你也是吃糠咽菜的穷人命,也不见你桌上常是大鱼大肉、大米白面的。以你的xiǎo体格儿跟朱哥半斤八两,像个蚂蚱似的,上秤都不能把秤砣撅起来,现在还不是儿女都可当羊放了?这跟养娃有关系吗?你‘种儿’咋就不稀呢?!”

    罗亘在一旁哈哈一笑。

    朱乐就瞪了眼王三,朝地上吐了口痰,很不愿意地説:“少往我身上扯!”

    长相英俊的秦连城不知羞耻地説:“要是他们愿意,我倒是愿慷慨捐献‘种儿’的,总比眼看着要断子绝孙好吧!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孟国安边卷着喇叭筒旱烟边笑骂:

    “你xiǎo子这是裤裆里抓xiǎo鸡儿——扯蛋(淡)!痴人説梦,想得倒美,总爱吃着碗里的惦记着盆里的,一肚子淫心色胆!可也别説,愚夫那傻xiǎo子也算是艳福不浅了,能娶到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就凭泼妇那俊俏模样,在咱村里子,就是大姑娘xiǎo媳妇堆里挑挑捡捡的也扒拉不出一两个来!就是伍家那六位大xiǎo姐,咱是不敢説长道短品头论足的。要是苗寡妇再年轻几年,倒是她俩可有一比。就是那个花蕊,别看xiǎo模样长得也不错,也会打扮招引人,可要比起来她也排不上班的。真是太可惜了,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老天爷不睁眼呀!要是能天天把那样的媳妇搂在被窝里,这辈子也没白托生回男人!”

    朱乐就笑着説了:“xiǎo心那是被窝里搂炸弹!泼妇她长得是好看,可她却是个扫帚星,来了不到两年,就克得公公离奇地死了,婆婆又疯了!她那么厉害霸道,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你就不怕她把你给吃了?你们看王三的脸上那挂的彩,现在还留着被泼妇挠的伤疤呢!”

    其实,人有粉都爱往自己脸上擦,自己不光彩的事从不愿对别人説。就他而言,曾遭到泼妇的两次羞辱,另外还有愚夫的三次教训,第一次是在三年前的大年三十那天,他差diǎn儿被恼羞成怒的愚夫扔到井里喂蛤蟆;第二次是在两年前,就是愚夫抓到一个日本特务的那天,他差diǎn儿被一脚踹出屁来;第三次是在去年,他与愚夫在村口相遇,本想戏谑几句,结果是被臭骂了一顿还挨了两个耳刮子。总之,他在愚夫和泼妇的面前是没得着好,这些都会让他记恨在心里的!

    王三就摸了下至今带有两道伤疤的脸,窘迫地笑笑説:“我算是领教了,这女人要是发起威来呀,比男人都可怕!不过呢,打心眼儿里説句老实话,我倒是挺敬佩她的,是个有烈性的女人,是那种一抓当间两头蹦的女人!”

    秦连城右手晃动了下一条拐杖,左手拿着烟抽了口,把烟吐出来,眼睛紧盯着朱乐,咋着舌头説:“依我看呀,你们就别吃不着葡萄就説葡萄酸的话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朱哥,你没少在俏寡妇面前献殷勤,把她搞到手了吗?”

    朱乐苦笑道:“兄弟,要不是你结婚早几年呀,凭你现在瘸着条腿,恐怕是要跟我一样同病相怜了!就那个俏寡妇啊,甭提了,她对我是不搭屄粱子,説什么这辈子再也不嫁人了,就守着儿子一起过了,我跟她没戏!”

    秦连城的腿是四年前在山上采药材时掉下悬崖摔残废的,因为没钱没能去县城里的医院得到及时治疗,本以为养好伤就会好的,没想到却落下了后遗症。但一般的农活倒也是可以干,只是要比正常人吃力些罢了。另外,他心灵手巧,自悟的学会了扎匠,丧事用的车马人和花圈,谁家请他也会给俩钱的。村里的猎人兼采药,把采到的药材直接卖给本村收购药材杨家,就是伍元祖的二姑爷杨旭。

    罗亘説:“男怕粘女怕缠,你就给她来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看她能逃出如来佛的手心去了?!”

    朱乐叹道:“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行,我这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她要是兔子;我早就用套了,她要是耗子,我早就用夹子了,可惜都不是!”

    张启就説:“都説‘一个萝卜一个坑’,我看属于你的那个‘坑’真是难找!寡妇心计可高着呢,就是嫁人也抡不到你,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她就是再找一个,不説能和苗运昌能比个上下的吧,总也不能太次了。説句实在话,朱哥,凭你光棍一人,能把xiǎo日子过得还不错,要是有人嫁给你呀,也算是享福了。”

    秦连城説:“你打算説个啥样的?柳叶眉,杏核眼,瓜子脸,樱桃嘴,xiǎo细腰,大屁股,大奶——”

    朱乐窘迫道:“冲你説的跟天仙一样,我可没那福气,就别耍戏我了!”

    张启接着説:“我舅他们营子有个傻姑娘,那个头儿跟你差不多少,跟个地排缸似的,可真够胸宽体胖的了,她见人就求给她介绍对象,要找婆家,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长得又像猪八戒他二姨似的,谁要呀!你要是不嫌弃,等有时间我给你跑一趟咋样?”

    孟国安深深吸了口空中飘来的酒香,冲着张启挤眉弄眼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説:“我现在馋酒了。”

    就见朱乐白了孟国安一眼説:“村里没有红白喜事的请你耍笔杆子,那你就熬着吧!”

    孟国安説:“你xiǎo子别没良心,我可是亲口为你和寡妇牵线搭桥过,快把嘴皮子磨破了,可人家就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又不是强拉硬拽的事!这事儿我可是没骗你,大伙儿都知道的。”

    “你的好处我记着呢,忘不了的,阎王不欠xiǎo鬼的债,等喝酒的时候叫上你就是了!”

    朱乐他説着,却也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看着张启説:“我愿意,那就麻烦你跑腿费心了,如果能成了,我一定重谢你!”

    “那——先叫我喝顿酒吧,请媒人得先表示一下,不然不好办呀!只要你愿意,一保一个准。”张启笑眯眯地瞟了一眼孟国安説。

    朱乐犹疑了下,脸上的笑容没了,冷冷地説:“你们几个以保媒做由头,没少对我骗吃骗喝了,我都不敢信了!”

    张启自然是明白孟国安的用意了,就对朱乐説:“谁都知道你会过日子,口挪肚攒的,你要是显大方,也必是有求于人,平时就是拉个粪蛋儿也不会让屎壳螂捞着的!”

    秦连城看着朱乐笑了,插嘴説:“你要是不信呀,那就是这辈子打光棍的命了!”

    罗亘説:“就那样的一个傻子你也要呀?我看你真是想老婆快想疯了,划拉筐子里就是菜!”

    朱乐蔫头耷拉脑地叹道:“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呀!有老婆就可以説风凉话了,可对我来説娶耗子大的媳妇就比出牛大的殡强。过哪的河脱哪的鞋,以我现在的情况,已没挑肥拣瘦的资格了!”

    “你们就别拿他寻开心了!”孟国安又把话扯回原题,就説:“依我看吧,是愚夫没被窝里的本事,他中看不中用,是银样蜡枪头一个。天天守着一个母老虎,他又没人家武松的道行,能降服的了?所以説嘛,看来是求子无望喽!他的爹也真是死不瞑目子,娘如今又是疯疯癫癫的!你们説説看,那两个人多好,咋就摊上那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呢?!説来説去,这都是命啊,啥人啥命,人这辈子,谁能和命争了?老天爷安排的,咋安排的人也得咋接着!”

    几人一听这话,就不禁若有所思,似觉其言有几分道理,就不觉中遐想了起来,究其原因何在呢?

    这时秦连城説:“还真别説,咱们村还有一个长相不错的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