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沙蔡氏

    “传,回去后你让宋端试着找个人,他叫苏轼字子瞻四川眉州眉山人士,这次来开封是参加开封府解试的,应该是由他的父亲苏洵字明允带着与弟弟苏辙同行,应该不会很难找。yz看小说就到~”王景范说道。

    “虽然京师人口众多不可计数,不过既然是来赴试的举子又有籍贯也就不难找寻,只是这苏轼可有何特异之处?”于传问道。

    王景范笑而不答,只是说道:“等你们找到这苏轼父子三人相处一段时间自会知晓,论才学识这苏轼父子三人自是第一流人物,尤以苏轼为,他日若是你们能够得他点拨一二也算是你们的机缘……”

    王景范估计苏轼父子现在和自己也差不多,也只是在眉州本地颇有才名,不过他却非常清楚这父子三人可是名垂千古的高士。《宋词》对这苏轼父子三人极为推崇,后世论及唐宋必提“唐宋八大家”,而这八大家苏轼父子就占了三席,王景范清楚在明年的礼部试,除了苏轼兄弟参加之外,还有八大家的另外一位曾巩也会出现,到时候除了那个在后世颇受争议的“拗相公”王安石之外,八大家的五位与这次考试有很深的关联可谓是风云际会。

    虽然苏轼兄弟在这次考试锋芒初露,继而通过现在刚从契丹归来的侍从宠臣欧阳修的推荐和自己的才学很就名传天下,但这两人一生的从宦经历都不算顺利,在政治上并没有十分出色的作为――父亲虽然很推崇苏轼父子的章,但在政治上的评价却不高,至少认为苏轼不如他的弟弟苏辙。不过王景范对此并不在意,毕竟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未生,用他父亲的话来说“未来限可能”,不说以后相互扶持,就冲着《宋词》上苏轼父子的章,他也会极力结交。

    于传和俞樾听后感到非常惊异,他们从来就没听过王景范对哪个人这么推崇过,心便对此加留意起来。他们两人是王景范的父亲从十几个孩子经过层层筛选后才留下来的,虽然读开的年龄大了点却天分不低,王景范父亲过世后就由王景范来教导两人的学问,他们两人能够走到今天十分不容易――同一批的孩童都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不过他们两人却很清楚与那几十亩田地而言,读进而做官才是真正光耀门楣的出路,王景范父子也希望他们能够有所成就。

    不过于传和俞樾都不知道,他们的才能在王景范父子眼十分有限,多可以做一个执行者,相反他们却在学上倒是还有一定的前途――他们的表现让王景范父子想到的是苏轼,要是他们能够做苏轼的弟子,倒是有可能留下一笔。

    “若是他们家居眉山,再在路上耽搁一些,恐怕现在他们还到不了京师……”俞樾说道。

    王景范很讶异的看了看俞樾,到没看出来俞樾还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能够推测苏轼父子的行程。他刚才有些忘了,是有这么一段说苏轼父子一行人是在桂花盛开的五月到达开封的,现在让宋端去找估计多半是徒劳功。

    “还是俞樾思虑周详,这事先让宋端注意一下。”王景范笑着说道:“要进入雨季了,今年春天非常湿润没有干旱,那就要防备夏天雨季时节,这开封城诸如汴河、五丈河一路走下来两岸都有富豪权贵的宅院他们肆意侵占河道,若是雨量一大河道不畅必然会形成大水倒灌京师的局面,我让你们选择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建院也是有此忧虑。”

    于传叹了口气:“不说汴河、五丈河如此,其他几条河流那个不是这样?河两岸亭台楼榭重重叠叠延绵数十里,净是被朝廷勋贵富商巨贾所占,富者广厦万千,贫者则立锥之地……”

    在京师开封生活非常不易,这点王景范算是领教了,不说别的仅这住宅就能够难倒一大批人,就是朝廷京官对此也是颇为抱怨――一座五千贯的宅院每月租金就要过七十贯,这当然是宰相的排场,不过问题是朝廷官员就算宰相执政能够在京师有自己房屋的也只是少数,不用说底下的官员了,他们每月的房租就占了官俸的三分之一还要多。

    好在朝廷不会亏待官员,没有房子的小官朝廷每月都有补贴,否则他们还真很难在京师生活,连官员都如此,何况是百姓了。京师开封有房的百姓是幸福的,光是靠收取房租就足以过上不错的生活,不说日常往来开封的商旅,就是眼前这朝廷的抡才大典就是一笔不小的外财,当然这样幸福的百姓相对于百多万人口的京师而言还是少之又少。

    “先生既然想要建一所闻名天下的院,就必须先要有好的先生,这多余的房舍给那些类似苏轼这样的外地赴考举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俞樾笑着说道。

    于传也笑着说道:“原来先生让宋端去找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选作校址,原来是因为害怕水灌京师……”

    “家父一直想要建这样一所院,只是自从身患腿疾之后便再也未曾出过渭州,在渭州兴学也会受到限制,我思前想后建成家父所说的那样的院,只有在这人荟萃的京师开封才有可能。家父遗愿我自是要慎重对待,就如这院选址和地盘要占多大,这都是要悉心思量的。我要建的不是几年的院,只要是我王家子孙必然要为这所院倾注所有!”王景范站在土丘上目视前方坚定的说道。

    于传和俞樾相视一眼后抱拳躬身说道:“弟子愿为先生尽绵薄之力!”

    王景范转身双手轻抚两人的肩膀说道:“侠以武犯禁,儒以乱法。办一所好院一所名传天下的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任何想不到的事情都会生,以后还需要你们多心了!”

    对于院这种读人集的地方,绝大多数的人只是看到了光鲜的一面,但是王景范的父亲却深深的警惕其所蕴藏的风险。“侠以武犯禁,儒以乱法”,这句话论是正读反思都有穷奥妙,用到院上就是宽严的问题,王景范的父亲只是给他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画卷,但作为真正的作画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些问题,王景范才不会这么乐观,从一开始便小心谨慎的规划一切。

    “既然先生打算将多余的房舍用来招揽才士,那这些多余的房舍还是要做些改动,里面添置的家具和每间房舍安排的人数还是要变动,甚至还有冬季时节取暖用的泥炭等,这些都要早做打算。”于传说道。

    王景范点点头:“房舍都已经建起来了,那就不在乎多添些钱物让这里生活舒适一些。不仅要购买日常所需家具,还要专门辟出几间大的房舍,购买士子常用的籍建立图馆已供士子借阅,仓库要多备笔墨纸砚等物。毕竟这里外出行走颇为不便,这通往外界的路也要尽修建……”

    “先生,如此一来这开销……”

    王景范摆摆手笑着说道:“谁让我没有如欧阳大人那样的名望?若办一所平常院也就罢了,这所院一定要成为大宋好的院,甚至还要越国子监,没有好的老师怎么能够办得成?现在多栽梧桐树,他日自有凤凰在此栖息。现在多投入一些,如果能够趁这次大考吸引一些名望之士,那对于院而言就值了!”

    王景范对于院的期望过高,这让于传和俞樾心多少都有些不安,不过现在手头上钱物比较富裕,如王景范这样设计院也是足够花销的。诚然建一所院并不是很难,但是若要与国子监比肩那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眼前抓住机会笼络前来应考的举子对于院的展是不言而喻的。

    白沙蔡氏知道这所院的正主今天来了,下午的时候老族长的儿子便前来极力挽留王景范――虽然王景范购买的土地数量用来建院有些出格,但至少人家真的在短时间内便起了校舍,蔡氏族人的幼童已经入学读,先生也教的不错。

    蔡氏盛情难却王景范也不便推辞,这院今后的建设还需多多仰仗蔡氏的支持。蔡氏族长的长子蔡恕今年三十多岁,一袭长衫面容清瘦,一看便是不事生产的读人。蔡恕以前也曾多次参加科考,只是这京师开封每次府试都会有从各地赶来的应考举子,这些人可以通过朝的大臣或是亲族举荐参加开封府的解试,开封府的解试的解额虽比寻常州府要多但也架不住狼多肉少,蔡恕的才学只能算是一般,考过几次之后便放弃了科考。

    双方通过名号之后,王景范注意到蔡恕似乎犹疑了一下,后面的谈话却丝毫不涉及他的家世,心对这个人倒是评价高了几分――王景范的字“见复”是自己取的,在渭州的时候当地士子就对他的字私下里有过议论,但却没有一个能够说到点子上的。这蔡恕听过王景范的表字之后不提及他的父母,除了性格马虎之外,便是他理解这个比较偏门的表字所代表的含义。

    显然通过蔡恕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性格疏大的人,《礼记?曲礼上》曾言“男子二十冠而字”,虽然这“冠礼取字”在唐人而言就已经是颇感不合时宜了,但是即便在现在朝廷也不允许下层人取字――王景范父子不与自己收容的孩童签定契就是源于此,万一出现一个可造之材这卖身定契就成为制约他展的门槛。

    这表字多少代表了本人的一些志向,如蔡恕字如心除了拆解自己名之外,也表示自己再不赴科考之意。王景范的表字是他自己起的,这其的意味就耐人寻味了,这个年纪正是意气风之时,他的字多少也代表了他个人的志向,这“见复”所蕴藏的意味绝非“如心”所指。

    王景范见蔡恕有些犹疑不定,便说道:“如心兄,在下出生时母亲范氏便已故去,遂父亲为在下取名景范,而四年前家父也舍在下而去,在下便取《诗?小雅?蓼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表字见复……”

    蔡恕拱手叹道:“恕不曾想见复身世如此坎坷,这表字取得好!”

    “如心兄见笑了,父母养育之恩要铭记心,口头上的避讳却是用不着的,如心兄不用挂怀。”

    蔡恕点点头,王景范的表字是自己取的追思父母养育之恩,士人为看重这些,眼前这个年轻人风仪气度皆属上乘,难得如此顾念过世父母,这赢得了蔡恕的好感。

    “见复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建院呢?”

    “建一所院是家父心大的心愿,虽然在家乡渭州也曾建过一所院,只是距离家父心设想颇远,京师汇集天下英才遂景范也是在完成家父的遗愿……”王景范答道。

    蔡恕叹了口气说道:“莫说建一所院,就算是学也是颇为艰难,我白沙蔡氏也曾建过义学,只是愚兄学识有限只得疾而终……”

    “在下之所以购买如此多的地皮也是为了长远打算,现下已是临近朝廷大考天下举子皆云集京师,京师物价腾贵在下打算多建房舍资助举子使其安心应考。朝廷抡才大典过后期许其能够有几个有真正才学之士留下来再延请名望之士共建院,这院真正建成还尚需很长一段时日……”

    “此乃老成稳妥之策,只是这院日常所需也是甚多,见复该如何维持这院呢?”蔡恕终于开始问到了核心问题。

    建一所院并不难,尤其是对那些有名望的士人而言,大宋承平百年加之太祖皇帝大兴治,大宋不仅官学建了不少,民间办学胜于官学。可问题是民间办学尽管有官府部分补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一所院长则数十年短则数年,蔡氏自己也办过院到后还是坚持不下去,只有用宗族祠堂办了所学选拔族俊杰,然后举族之力供其前往官学就读,实际上蔡氏今日局面放眼大宋非常普遍。

    “开办院官府虽有部分补助,但其微薄实不足为依仗。在下在渭州薄有资财将会尽数变卖,在这京师附近寻处房产买下可凭收取房租以利院平时开销,现下在任店就置下了两处房产,将来还会办些其他产业……如心兄,这办学非一朝一夕之事,而维持一座院是甘苦自知,不过这既然是家父的遗愿在下断不会轻忽!”

    王景范也心知蔡氏对他的财力是否能够支撑一座院还是颇有疑问的,这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若是他买的地皮数量正常点也不会让蔡氏怀疑,就算有契约的约束也不能打消蔡氏的怀疑。只是王景范也没有别的办法,父亲留下的一些东西不到有把握的时候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眼下只能多置办些传统的田产、房产依靠收租来解决院经的问题,不过好在从史志聪等处的收获还不错,若是购置田产房产来维持院也是足够的。

    蔡恕听后只是点点头并未做什么问询,王景范家资多少是别人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这座大得出奇的院,他蔡恕才不会有半点关注:“见复,日后院若是碰到什么难题,只要是愚兄能够做到的必不会推辞。”

    王景范笑着说道:“到时在下也绝不会客气。只是这条通往路还未修好,这事还需如心兄多多关注。”

    “这是小事,前段时间为了赶着让族孩子早早入学,人手分配上便有所偏倚,现在孩子们既然已经开始读路自然要加修建度了。”

    院距离白沙村差不多五六里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村民都是用牛车将建房用的砖石木料拖运过去,要是人坐车走这趟道可就有的受了,王景范和蔡恕就这样步行回到白沙村。一路上因为王景范不熟悉蔡恕不做深谈,不过从对方的言语谈吐上来看,显然蔡恕本身的学问还是不错的,没能金榜题名多半还是运气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