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广场,巨大的女神雕像下,一男一女坐在长椅,一左一右,在这个时辰,孤男寡女难免会给人一种臆想。

    只不过此刻两人的气氛,不给人任何浪漫可言,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一张异常沧桑的脸,卷发外加满脸的胡茬,给人一种很莫名其妙的颓废感,一身毫无时尚感的打扮,手腕上是一块很普通的棕色手表,或许唯有一些有心人能够辨认出这一块手表的价格接近于七位数。

    另外一般,是一个留着大波浪的丰满女人,身材简直如同魔鬼一般,但是奈何是一张冰冷到骨子里的脸,能够瞬间浇灭所有欲望一般。

    一张冰冷的脸上唯有一道如同朱砂红的唇,诡异而又惊艳。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周秉成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朱莎鲜艳的红唇也微微咬着一根女士香烟的烟嘴,眉头紧紧皱到一起。

    远处闪动着车灯,一辆奥迪r8以一种很飘逸的方式停在停车场,直接占据了两个车位,驾驭着不是旁人,正是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一种也飞扬跋扈的胖子王大臣,一身花哨的宽松休闲服,脖子上是粗大的金链子,王大臣走上台阶。

    也许是这诡异的气氛,一向是嬉皮笑脸的王大臣一张哭丧着脸,一直走到朱莎跟周秉成身前,才气喘吁吁的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朱莎打量了一眼都三十多岁还一副年轻人打扮的王大臣,似是很是不感冒,但是现在又不是收拾王大臣的时候,她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说道:“我才刚刚接到一些消息,明天银铃就会到京城。”

    王大臣愣了愣,本来心中还抱着一丝庆幸,但是这下是没有了任何转机。

    在京城这么一个圈子,虽然乍一看五光十色,但其实都是在互相利用,什么尔虞我诈,什么落井下石,什么趁火打劫,那都是最过正常的事情,王大臣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但真要说有点感情,也唯有这么一群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虽然王大臣一向是狼心狗肺,甚至巴不得给老王家多多抹点黑,但是这么一个狭小圈子的那点情谊,王大臣是打心眼不愿打磨掉,因为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他深知有多么不容易。

    老大姐朱莎,从小便老成的周秉成,善良的沐梨花,而沐长青算是半个,他则是一个从小便出去惹麻烦的小纨绔,而年纪最小的郭银铃,从小便是跟在他们身后的爱哭鬼,某种意义上,是他们一群人目睹着郭银铃长大。

    可以说郭银铃是最不符合这么一个圈子的存在,如果说沐梨花是与世无争的话,那么只能够用先天性的善良来形容这个敏感的孩子,她向往着自由,喜欢写写画画,有着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多愁善感,单纯的像是一朵白莲花,绽放于一个最过黑暗的环境,她似是一个游走了这一片疾苦的仙子,会为了一丁点的小事落泪,却又好似生于这红尘之外。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老小,却有着连沐梨花都不曾有的偏执,做出了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臣都不敢做的事情,那便是愤然离开,这么一走,就是三年。

    在某种意义上,郭银铃寄托了他们这么一群早已经被黑暗腐蚀的人所有的向往,郭银铃离开了这一片世俗,以自己的方式永远单纯自由的活着,这是王大臣所认为最好的结局,但似乎就这么一个江湖,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会满足。

    王大臣深深叹了一口气,扶着脑袋说道:“所以说,她还要嫁给李家那小子?”

    朱莎默默点了点头,这一次,比上一次要更加的伤人,这也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东西,但因为某一种定律,最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大臣紧紧攥着拳头,心头满是火焰,却又无法发泄,只能够用颤抖的手摸出一盒硬中华,用力咬着烟嘴点燃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梨花也好,银铃也好,怎么一个个净是这般命苦?”

    “哪里出问题了?”朱莎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我就说,她当年老老实实嫁给李家那小子不行了,那小子是打心眼里喜欢她,而且也不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非要搞到这个地步,值得吗?”王大臣红着脸说着气话,看的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并不是梨花出了问题,也不是银铃出了问题,大臣,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们到底是多么的正常,是这个时代,这个江湖出了问题,这些所谓的林立世家出了问题。”朱莎就这样道出了王大臣特别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王大臣的脸皮都皱了下来,但又偏偏想不到有一句能够反驳,也许这也是他心底最深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宁愿堕落,都不与那些早已经被世家两字洗了脑的人们为伍,虽然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京城无恶不作声名赫赫的大纨绔,但王大臣打心眼里明白,自己在世家面前,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明天,去见见她?”一向是不轻易开口的周秉成说道。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莎姐,你什么意思?”王大臣听过后,看向朱莎,似是在征求着朱莎的意思。

    “我考虑考虑,我怕我们突然的出现会刺激到银铃,你也知道她到底多么的敏感,特别是在这一件事上,但是大臣,我希望你不要冲动,郭家跟李家已经吃了一个哑巴亏,要是你惹出什么事非来,老王家都保不了你。”朱莎看着王大臣说着,她很了解王大臣那大大咧咧不顾后果的性格,所以特别怕王大臣捅出大篓子。

    王大臣听着,虽然脸上有着那么几分不甘,但还是拍了拍胸脯说道:“不管怎样,我都听你们的,其实我挺乐意见银铃跟李家小兔崽子走到一起,倒是我怕她那偏执的性子不会让这么一个婚礼不会那么顺利的进行。”

    王大臣的话,无疑也是现在朱莎最过担心,她抬头看着夜空,深深叹了一口气,已经很多很多年,她没有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沐梨花的手术室外。

    但谁能够想到,那个与世无争的孩子会败给疾病,而这个先天善良的郭银铃又有了这么一个结局,倒是没心没肺的她与王大臣,可以放肆的活着。

    一定是这个江湖出问题了,朱莎在心中无比确信的想着,这也是她心中唯一的答案。

    “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朱莎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着。

    王大臣看着罕然有些露出女人柔软的朱莎,眼神之中也露出担忧之色,怎么说这大半夜把一个女人单独丢在这里,是一件老爷子很难做出来的事情。

    朱莎抬起头瞪了一眼王大臣说道:“滚蛋。”

    王大臣打了一个激灵,也许是因为朱莎这绝对冰冷的眼神,他现在才觉得自己的担忧到底是多么的可笑,因为朱莎可是空手道黑带,他可是被朱莎用过肩摔伺候过,回想起曾经王大臣就打了一个哆嗦,也不管什么绅士风度,逃一般的离开。

    周秉成随着王大臣刚刚走出两步,停住了脚。

    朱莎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周秉成,一脸玩味的说道:“怎么,你也认为我好欺负。”

    周秉成转过头,脸上是很生硬的笑容,显然是觉得朱莎误会了什么,说道:“我觉得,你有必要跟长青聊一聊,我相信你应该也清楚,某些时候,他看的比我们看的清。”

    “我知道。”朱莎听到沐长青这个词汇,有些抵触的说道。

    “这并不是一场儿戏。”周秉成再次强调着。

    朱莎白了一眼这个虽然常常不不吭声当闷油瓶,但内心无比细腻的家伙。

    周秉成苦笑,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被朱莎收拾了,迈着步子跟上了落荒而逃的王大臣。

    而朱莎,只是有那么几分失魂落魄的坐在长椅,想着这么一个局面,自己该做如何选择,是义无反顾的站在郭银铃的身旁,还是遵从自己的理性。

    思来想去,最终她所能够想到的,只是周秉成最后所留下的那么一句话。

    王大臣跟周秉成一同来到停车场,王大臣并没有直接上车离开,而是丢给周秉成一根烟,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奥迪r8的引擎盖上说道:“就这么一个江湖,真t好人没好报。”

    周秉成也如同老烟枪一般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他本是一个不爱开口的人,因为自始至终他都认为着,有些话其实没有说的必要。

    王大臣也早已经习惯,玩命深深吸着,然后说道:“如果真闹出事来,我出来扛着,反正老王家早已经对我放弃希望了,你跟朱莎都是前途无量,没有必要因此抹上黑点。”

    周秉成听着王大臣这么一句,他丝毫不怀疑其真实性,因为这就是王大臣,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也真是因此,他才拿心交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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