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一路赶到锦城华府,因为常年出入,所以保安只是简单扫了一眼车牌,又确定开车的是李般若后,直接放行。

    李般若驱车进入巨大的锦城华府,他自始至终就有着锦城华府的钥匙,但自从九爷给予他以后,他便从未用过,他想不到这一把他所认为多余的钥匙,竟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在别墅前停下车子,李般若拿出这珍藏的钥匙打开别墅的大门,缓缓走进客厅。

    在一片漆黑之中好不容易找到吊灯的开关,打开后宽敞的客厅被照的通亮,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一尘不染,但在一片奢华背后,李般若却能够完完整整的感受到一丝凄凉。

    这一种空无一人的感觉并没有让李般若产生任何骄傲,反正一种势不可挡的孤独吞噬了他,让他一时喘不过气,他无法做到继续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待下去,快步走上楼梯。

    一直来到顶楼的书房门口,站在门口的李般若心情无比的复杂,换做平常,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整理衣着,以一种最体面的方式面对屋里的那个男人,但是显然这书房注定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李般若还是整理了整理衣领,然后推门而入,幻想着那个男人仍然坐在书桌前,但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看不到任何人影,何其的失望。

    李般若打开书房的灯,快步走到书架,现在他只想要找到九爷所给他留下的东西,然后离开这个空旷到让人后背发凉的地方。

    一本又一本的书找着,一直到李般若的耐性几乎快消耗殆尽的时候,他才找到了那一本叫《淡然》的书,他抽出这一本书,发现这书的后面竟然是一处小暗格,里面有着一个档案袋。

    李般若拿出这档案袋,然后把这本书放回原处,并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走到书桌前,打开档案袋,先是摸出一张贴着密码的银行卡,然后是流浪者酒吧所有手续,最后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很潇洒的写着那么一行字。

    夫大勇者:猝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不怒,所持者甚大,其志甚远也。

    李般若有些艰难的读着,更别说揣摩其中的意思,不过值得他注意的,是这纸条背后的一串号码,只不过九爷特别注释了一句,在最过危难的时候,打这个号码。

    档案袋一句空空如也,李般若看着这三样东西有些失神,心中大体猜到了其中的含义,他只感觉肩膀上的东西再次沉重了几分。

    他看向那空荡荡的椅子,那是九爷最常坐的地方,突然心中有了那么一种冲动,他试图压抑这个有些疯狂的想法,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最终他还是走到那椅子前,然后慢慢坐下,从这个角度往窗外眺望过去,那是一片江山灿烂如画。

    ---

    似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阿滨猛的惊醒,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所浸湿,他环顾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但借助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大概。

    等他的眼睛适应了这一种环境后,反而阿滨的表情一时恍惚起来,他怎么能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正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木屋,现在阿滨心中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一定在做梦。

    稍稍动了动身子,身上的伤口传来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这种清晰的疼痛感告诉着阿滨,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自己不是在西城郊区的废弃仓库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出现在这里,这让阿滨心中充满了无数个问号,难道自己所经历的不过都是一场梦?下一刻那个老头子会推门而入?

    就在阿滨抱着这种就连他都觉得有几分幼稚的幻想之时,房门咯吱一声打开,然后灌进一阵冷风夹杂着大雪,这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让阿滨一时想起很多很多,涌到胸口的回忆一时胜于这直刺骨的寒冷。

    酒气袭来,让阿滨从这一种虚幻感之中再次找到了真实感,一切都如同当年一般,而唯有自己此刻伤痕累累,他无比的清楚,关于在西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也唯有如此,他的胸口才会泛起疼痛。

    “真想把你解刨解刨,折腾到这个份上,都还能够自己坐起来。”屋中传来醉汉那熟悉的声音,点亮那一盏煤油灯,阿滨终于看清来人,并不是那个老头子,而是裹的极其严实的郭野枪。

    或许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一切解释都合理,阿滨一点都不奇怪郭野枪竟然能够找到这个地方,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最后的景象,然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用机械般的声音说着,其中并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就好似他的惊心动魄与他毫无关联。

    阿滨皱起眉头,难道自己真的失忆了,突然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个黑影,一瞬间清醒过来,他一脸紧张的看着郭野枪说道:“李般若怎么样了?”

    “在关心李般若之前,你还是多多关心自己吧,如果在那废弃仓库那个男人痛下杀手,现在你就算是有九条命,也过了鬼门关。”郭野枪说着,这一次他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丝愤怒。

    阿滨的表情一时沉了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慢慢垂下头。

    郭野枪见阿滨露出这反省的表情,那绷紧的脸上反而多了几分释然,似乎这个一根筋的年轻人并没有他所想象的无药可救,他走向阿滨,俯视着他说道:“还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

    阿滨脸色有些惨白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必须由你去做,你也知道自己肩膀上所背负的东西到底多么的沉重,但是就凭现在你这点实力,还差远了,也许你已经在西城找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但在这么一个炎凉的江湖,没有绝对的实力,你守护不了任何东西,反而只会给予旁人带来伤害。”这个一直处于醉态的男人清晰的声音说着,无比的清醒。

    阿滨透过这昏暗的光亮,看着自己的手,他一时发现,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了,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或许自己早已经栽了。

    的确如此,他还太过弱小了,弱小到在那废弃仓库,连选择自己死法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李般若没有死,而且活的好好的,至少比现在伤痕累累的你好太多了。”郭野枪说着,终于给予了阿滨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本来是一句可以让自己释然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何,阿滨心情却从未如此的沉重,这一种本来坚定的内心突然动摇的感觉,实在让人不好受。

    郭野枪看着沉默无言的阿滨,他继续开口说道:“有什么打算?继续回西城?然后拿命当赌注,继续流离,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点,如果有一次你赌输了,那么一切就结束了,那个老头子留下的东西,可就真成为永远都不会有人道的东西了。”

    阿滨听着,浑身透着一种无力,他开始问着自己,光凭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不仅仅不如,他还会连累一切真正所在乎他的人。

    “我从未想过自己已经到了这般无可救药的地步。”阿滨一脸苦涩的说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迷失,在寻找三字剑的过程之中他忽略了最过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自己究竟有没有驾驭自己身上那个故事的能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仇恨,忽略了那最过重要的一切,他只是自私的把自己身上的伤害给予所有所深爱着他的人,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才最过虚伪。

    郭野枪却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放到了阿滨的肩膀,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更加沉重的东西,但他唯独清楚那么一点,对于这么一个饱含摧残的孩子来说,再计算这些伤害,已经算是最过不重要的事情。

    是否,这便是悲哀。

    “一个说着无可救药的人才不是无可救药的,怕就怕某些人连自己的无可救药都不明白。”郭野枪难得一脸正经的说着。

    阿滨慢慢抬起头,就这样看着这个醉汉的眼睛,在浑浊与深邃之中,他又看到了一丝的坚定。

    “两年,给我两年,我给你驾驭这一切的能力。”郭野枪直视着阿滨的眼睛说着,他看的出来阿滨眼中的渴望,就好似一只想要翅膀的鸟儿。

    阿滨听着,心情却凝固着,他很清楚这两年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究竟又有第二个选择?如果有的话,他相信那一定只是另外一个悲哀的开始,他还会遇到第二个郭野枪,答案是否定的。

    最终他点了点头,在一片最深的无奈与无力之中走投无路的选择,在某些时候,却是最过最过的有力。

    “我会让你见到真正的地狱,你确定自己能够熬的过来?”郭野枪一脸阴森森的笑。

    阿滨再次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地狱的话,他相信自己已经见过了。

    见过那最深黑暗的孩子,或许会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生存于那最深黑暗的孩子,还会有什么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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