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似乎听出了陈灿话中的凝重,他捂着脑袋抬起头说道:“灿哥,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灿虽然身体看起来很是笨重,但是穿衣服的速度却是格外的迅速,已经穿上了裤子鞋子,然后瞥了一眼仍然没有动弹的二龙,正扬起手,二龙很识趣的直接蹦了起来,然后开始哭丧着脸穿衣服。

    “小兔崽子,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魏九这一座大山要倒了。”陈灿从口袋之中摸出一盒玉溪烟,这是昨晚几个小混混孝敬的,他叼在嘴边点燃,深深的吸着。

    二龙穿裤子的动作赫然停止,他傻傻的看着陈灿,似是完全不相信陈灿所说的。

    陈灿当然能够看出二龙的心思,他开口嘟囔道:“我跟你一样不信,但这些天暗地里这三家没少勾结,外加昨晚是白文山的八十大寿,这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我是白文山,肯定会对魏九下手,这可是千载难逢之中的好机会。”

    二龙仍然一脸不解的挠着头说道:“魏九跟白家不是关系不错啊?”

    “不错个屁,白城老头子死后,白家跟魏九之间的关系,只是魏九在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付出罢了,能淡的都淡了,这个所谓的江湖,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唯有那永远不变的利益。”陈灿似乎是一脸感触的说道。

    二龙这时候也收拾好了行头,两人就这样风风火火的杀出了小出租屋,虽然陈灿仅仅只是同街这一片的有点名气的混子,但是在这般剧烈的大动荡面前,他可不想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对于一穷二白的陈灿来说,他现在所考虑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生存,什么厚积薄发,他只关心他能够从这个环境之下吞掉什么肥肉,唯有食草动物才会想着如何的自保,虽然陈灿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山中的老虎,但至少也算是吃肉的野狼。

    走下楼,二龙追上走路急促的陈灿问道:“哥,现在我们搞什么事情,这种神仙打架,我们可插不上手。”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长脑子?我们是插不了手,但是这并不代表在其中我们捞不到什么好处,现在陪我去见一个人,他肯定很乐意见到我。”陈灿意味深长的笑道。

    “谁啊?”二龙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的老朋友,李般若,我相信这西城区没有比他更像是热锅上蚂蚁的人了。”陈灿嘿嘿的笑着,大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傻里傻气的二龙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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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热闹过后的地下赌场,虽然潘东子已经离世,但是在老薛的经营下,这赌场还算是可以维持下去,虽然每天进账的流水大多都会保持在五位数左右,但是老薛却几乎没有露出过什么笑容。

    他对于赌没有潘东子那样的执念,乃至是对金钱,他都没有那般强烈的追求,甚至老薛都不知道自己这般混混僵僵的活着,到底追求着什么。

    可能是灵魂吧,又或者是一个让他可以不顾一切去犯傻的信仰,但是奈何一个人越是渴望什么,什么就越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小蛤蟆一脸兴奋的走进监控室,把一袋钱放到老薛身后说道:“薛叔,这是今天的流水,效益还不错。”

    老薛默默点了点头,现在几乎他把赌场的生意几乎全权交给了小蛤蟆,好在这个脑袋还算灵光的小子没有让他失望过,又或者更重要的是他给小蛤蟆的工资也从未让小蛤蟆失望过。

    小蛤蟆一屁股坐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薛叔,我觉得有一件事儿务必给你汇报一下。”

    老薛瞧着一脸郑重其事的小蛤蟆,然后看起不经意的说道:“长话短说,短话不说。”他很清楚这小蛤蟆的性格,常常把有些若有若无的事情小题大做。

    小蛤蟆清了清嗓子,道出一段让老薛紧紧皱起眉头的话。

    “这是真的?”老薛的表情终于慢慢凝重了起来。

    小蛤蟆立马点了点头说道:“薛叔,千真万确,这都是我从今晚一个搞小道消息的赌徒那里听来的,虽然这家伙混的不上不下,但嘴中还是有实话的,薛叔,就这样级别的事儿,你以为他敢造这个谣言?”

    老薛默默摸起下巴的胡茬,一脸的凝重,他对小蛤蟆冷冷的说道:“这事非同小可,这几天低调点,如果魏九真的倒了,我们也得有麻烦。”

    “有什么麻烦?”小蛤蟆一脸疑惑的说道,他清楚这地下赌场跟魏九没有交集,他听到这消息后反而抱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已经仰望着魏九这一座大山这么久,说底下这一群在魏九阴影之下的人们没有怨言是假的,这一次魏九倒了,无疑意味着所谓的出头之日,不再是一件渺茫的事儿。

    “你不懂,魏九是整个西城区黑灰两道的代表人物,虽然这些年他已经洗白,但是过去的所作所为都摆在哪里,他坐上西城区最大枭雄的位置后,这两年世家对于我们这些小势力的打压明显从明面上放在了暗地里,因为魏九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所以世家打压小势力,是很敏感的事儿。而如今魏九倒了,这说明着什么?这些世家可不会像是曾经那般对我们这样温柔了。”老薛叙叙道来,因为他在这个江湖摸翻滚爬了二十多年,当然不如同小蛤蟆所看着的那般片面,他所看着的角度,是这风暴之后的影响。

    小蛤蟆的表情立马难堪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方面上,他一脸苦涩的说道:“薛叔,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魏九不会说倒就会倒,但是我们最好祈祷他能够撑下去,否则这西城区,可就要改朝换代了。”老薛起身说着,这完全可以说是对于他这种混黑的人最不利的消息了,魏九虽然在西城区只手遮天,但这一个独当一面的人物,是必须存在的,如果这个位置空了下来,那么这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然后是一系列的蝴蝶效应,然后是洪水决堤。

    小蛤蟆也双手合十,看起来一脸诚恳的说道:“现在我只想要靠着这场子多挣点钱娶媳妇,可不要说倒就倒了。”

    看着小蛤蟆的模样,老薛脸上罕然的出现几丝复杂的笑容,他拍了拍小蛤蟆的肩膀说道:“是毁灭,还是崛起,一切都说不定。”

    这是一场注定会改变西城区格局的大动荡。

    这一场大动荡之中,注定会有人陨灭,但是同样会有人揭竿而起,老薛相信这西城区,还有着无数人跟他抱着同样的想法,然后翘首期盼,那个如同十年前魏九一般轰然出世的人物,支撑起这草寇大旗,然后再次屹立不倒,这是一个轮回的过程,无比的奇妙,每一次都不乏出现英雄。

    “这一次,会是谁呢?”老薛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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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口街的新建计划,刚刚进行起来就停止了施工,听说其中牵扯着一些贿赂,所以重新招标,周围这一片的人们都这样传闻着,但至于这大工程之中所牵连着的,没有人知道内情。

    一个老人站在旺口街前,敲了敲烟枪杆,那一双浑浊深邃的眼睛,就这样深深的凝视着眼前这颇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旺口街。

    “魏九,你真的甘心这样倒下?不要忘了,如果你倒了,这西城区到底有多少人受牵连,这一场大动荡本不该发生的,就是为了你那几斤仁义就搞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值得的?”房中山老人深深裹了一口烟枪,然后吐出一层薄雾喃喃着。

    但是尽管他说的再怎么铿锵有力,再怎么融入感情,这似是快要凋谢的旺口街,都不会给予他任何回答。

    良久良久,他背起手,缓缓离开,最终似是在嘟囔着一些什么,但是奈何那声音太过的含糊与微弱,唯有他自己才能够听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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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这是西城区的贫民窟。

    一个青年年轻人一脸兴奋的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许久许久才收回收起,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他的情绪,他透过这巷子,仰望这属于他的天空,然后猛的攥紧拳头,那炽热的眼神,就好似生活在无边黑暗之中的人突然见到了光芒。

    那么的耀眼,让这个眼睛已经彻底成为黑色的人不顾一切的上前,然后紧紧握住。

    “机会,终于来了。”刘坤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出这么几个字,对于那些手中握住实业的人们来说,这是一场影响一切的大动荡,但是对于光着脚的刘坤来说,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一个即便是丢掉这么一条命,他也不愿意放弃的机会。

    一直深深吸完这一根烟,他的表情才慢慢平复下来,然后转身离开这大白天都有几分阴冷的巷子,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乱,再乱一点,越乱越好....”

    这是一个来自最底层小人物的挣扎与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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