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就是这一天

    “决斗?多傻的事情,要是换了少爷,肯定有其他的办法。(手打小说)”

    小弗丁很遗憾地摇头,引来苏伦的鄙视目光。

    “你的那个少爷,在荒山套着棺甲冲阵,神殿下亲手砍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是个标准的屠夫,他还会想着挽救局势?”

    艾克诺恩大祭司一声重重咳嗽让苏伦住了嘴。

    “小弗丁,任何事情,都有值得和不值得之分,包括决斗。值得的就叫牺牲,他们二位,正是在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时间。”

    艾克诺恩叹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的牺牲,连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值得。”

    他的话,两个少年人都没有听到,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转到前方那片飞扬而起的烟尘里去了。

    很遗憾,两位英雄级人物的决斗无法清晰地看到,只能感应到地面的颤抖,烟尘的咆哮,以及不断喷飞的泥土沙石。

    接着隐约能见到金黄的圣光流溢四射,巨大的威武狮首肩甲露出一角,长剑像是要撕裂光线一般耀眼夺目,风雷鸣响更是直冲天际。

    这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决斗,之前千人厮杀的景象也没有眼前这般猛烈,不多时,剧烈的旋风和跌荡的冲击扩散而开,相距一里的两军不得不朝后退却,天地随着人潮的后退而开阔,像是一场盛典的帷幕完全拉开,哗啦啦的甲刃低响有如舞台下绵延的掌声。

    铛……

    这一声金铁交鸣像是从天顶传下,连远在战场之外的小弗丁和苏伦都捂住了耳朵。就见战场中心,沙尘急速飞散,将两个兵刃相交的身影显现出来。

    比弗洛尔伯爵高出一头还多的托姆加林达巨斧下劈,而伯爵的双手长剑看似单薄,却稳稳架在斧锋上,让那巨斧再也无法下沉一分。两人的铠甲多处崩裂,而脚下一道道沟壑,一个个深坑,就像是遭遇了流星陨石般的冲击,已经再见不到半点草皮。

    雪白与金黄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挤撞,相持了好一阵,雷鸣与圣光的嗡响并发,两人的身影骤然滑退,大地轰然开裂,喷出一道十多米高的泥石之墙,接着淅淅沥沥化作尘雨。

    “你打不赢我的,我的名号是烈雷,圣光取自混沌的纯粹,和你的风暴神力有异曲同工之处,你的力量,我了解得太透彻了。”

    弗洛尔伯爵平静地对数十米外的托姆加林达说着。

    “你也胜不了我,大圣武士,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托姆加林达看了看天色,晴空万里,仅仅只有头顶一片他们战斗所卷扬起的低云。

    “那么……还要打吗?”

    “差不多就够了,对部下就有交代就好。”

    “我们……好像没谈打平了怎么办吧?”

    “各派一个会耍嘴皮子的,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他们吧。”

    “还是你们人类狡诈……”

    “过奖过奖。”

    看起来这二位英雄,压根没有艾克诺恩大祭司想象的那么高尚。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就背向而行,可没走多久,却又停住了脚步。

    再度转身,两人的神色都变了。

    “伯爵,这就是你的诚意?你的努力?”

    托姆加林达脸上的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乎要择人而噬的凶悍,以及被欺骗之后的暴怒。

    “在正面牵制住我,让你的友军绕到我的背后?”

    他咆哮出声。

    弗洛尔伯爵长叹一口气,语气满是悲哀。

    “你说得对,托姆加林达,我的确是狂妄自大了,还以为真能靠自己一个人挽救这局势。”

    话音还没落下,地面已经微微开始震动,震惊和愤怒的呼喊在蛮人战阵里响起,渐渐汇聚成一片浪潮,除了高声的怒骂之外,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名词。

    “血蔷薇……看来,真不怪你。”

    托姆加林达苦笑,悲哀的苦笑。

    “我会派人去拦住她,在这之前,不要妄动,我不会放弃努力。”

    弗洛尔伯爵目光坚毅。

    托姆加林达缓缓点头。

    两人再度背向而行,高大的蛮人却摇了摇头。

    “可惜我已经放弃了……”

    他低低自语着,忽然对前方的族人比了个手势,接着身影猛然一转,巨斧高举而起。

    “托姆多斯向前向后死战”

    如潮的高喊声中,数十名蛮人急冲而出,跟着托姆加林达一同,化作炽亮的闪电,击向还背对着他们的弗洛尔伯爵。

    那一刻,天地黯淡无光。

    “大祭司”

    远处的山坡上,艾克诺恩噗地喷出一大口血,身影摇摇欲坠,小弗丁和苏伦赶紧扶住了他。

    “没希望了,战争,开始了”

    艾克诺恩仰天长叹。

    草原的后方,血色蔷薇旗迎风飘扬,数万骑士汇聚为金银浪潮,朝着托姆多斯蛮人倾泻而下,而在草原另一方,烟尘卷扬,将弗洛尔伯爵包裹在内,而烈雷大旗也朝前倾倒,第七军团为了救护自己的军团长,正全军压上。

    费恩第三纪899年4月7日,北地雪原,寒铁族人领地,瓦伦丁王国第三军团、第七军团夹击托姆多斯族蛮人,杀七千蛮人,两军团自损一万,族长托姆加林达重伤,被亲卫抢走,逃遁入雪原深处。

    第七军团长弗洛尔伯爵,战死。

    同一天,南海之极,海潮拍打着像是钢铁铸就的绵长海岸,海岸之上,堡垒四处可见,巨大的魔导炮如树林一般裹在这些堡垒里。这一道数十里宽的海岸防线之后,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平整高原,也像是石铁平整过一般,找不出一分参差落差。

    在这高原深处,是一片浓郁的雾气之原,灰褐的烟雾像是干涸的血液,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

    轰鸣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高原的静寂,不久后,一支庞大的军队从雾气中走出,绵延不绝,成千上万。士兵和军官们个个一身血迹,甲裂盔缺,脸上还带着无尽的倦意。但所有人都挺胸昂首,仿佛灵魂被异样的力量支撑着,显得份外昂扬。

    那样的力量,也许来自夹杂在队伍中的无数棺甲,这些灰黑的代用棺甲被马车牵拉着,死者的血液渗在棺甲外,将他们染得和身边的活人一般无二。

    当这支军队全部走出雾原之后,领头的一个人挥手,这支足有六七万人的军队轰然停步。

    这是个眉目冷峻的中年人,面目竟然依稀跟尼亥尔德王相似,只是他的眼神更为锐利,威严之外,还带着一分浓郁得难以化开的悲伤。

    “埃伯罗,第一军团交给你了。”

    中年人转身看着那片雾原,沉声说着。

    “殿下放心纵然战死,我也会保住我们圣武士之地”

    一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单膝跪了下来,眉目俊朗,依稀和弗塔根伯爵,以及……银白子爵相似。

    “别说什么死不死,我们死的人……太多了。”

    中年人看了看左右那些棺甲,眼角荡起一丝涟漪。

    “我的妻儿,我的无数同僚,为了新费恩而死,当我们回到王国的时候,瓦伦丁将会迎来哭泣之夜”

    似乎无数不堪回首的场景涌入心底,让他猝不及防,难以抵挡,泪水骤然滑落,周围的部下们却没有流泪,一个个脸上那干涸的泪痕显示,他们早已经无泪可流。

    “死亡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惧怕死亡对我们来说,毫不陌生”

    他指向自己。

    “我的儿子,为了守护他的母亲,我的妻子,在要塞大门前,战死而我的妻子,为了不让自己落在那些兽人的手里,和要塞一同化为灰烬,我连她的遗骨都找不到。”

    他指向所有人。

    “这一战,不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妻儿,又有多少死在新费恩?”

    头盔磕碰在胸甲上,哗啦啦的响声有如瓢泼大雨,几乎所有人都垂下头。

    “这是谁造成的?”

    他的高声怒问在高原上飘荡着。

    另一个人嗯咳了一声,那是个四方脸,气质冷肃的中年人,眼神不断闪烁着,他低低说道:“纳夏尔,慎言。”

    “海顿公爵,这些话,我必须在回王国之前说完你要我回到王国再说吗?”

    纳夏尔看向海顿公爵,眼中已然暴起缕缕血丝,公爵黯然无语。

    “死亡,我们唯一怕的死亡,就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死亡我向大家保证,我会让我们牺牲在新费恩的亡魂们获得真正的荣耀,让他们能升入神国,得享吾主的庇佑”

    他有力地挥手。

    “为荣耀为吾主”

    大军的呼喊带着浓烈的哀伤和压抑。

    大军继续行进,埃伯罗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一具棺甲。

    “奎姆斯,兄弟,但愿你父亲弗洛尔伯爵不会太过自责,而奥蕾萨也不会太过伤心,他们……应该明白你的牺牲。”

    就是这一天,纳夏尔,尼亥尔德王的独子,瓦伦丁王国的王太子,带着王国的大部分千年远征军,从新费恩回到了旧费恩。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由脊桥港这座连接新旧费恩的法师塔发回瓦伦丁王国,而跟在王太子通告后是一份长长的阵亡名单。

    弗洛尔伯爵的长子,奥蕾萨的兄长,大圣武士奎姆斯的名字,就在这份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