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白长裙裹住的身影从马车上轻盈飘落时,高竞又有了强烈的不现实感。

    金发少女仿佛踩着云朵而来,揭开薄薄面纱,一张原本熟悉的绝美面容,以另一种风姿柔柔显现。带着淡淡红晕的娇颜上,天幕般眼瞳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坦荡地直视而来,而是转着微微的弧度,闪避着他逼视的目光。

    高竞的目光被这羞怯的闪避推得向下滑落,越过挺翘鼻梁,抚过两瓣樱唇,粘在了一片柔云般的白皙上。渐渐隆起的云线直想让人,或者是手指也好,扑在上面欢腾。接着那半条深邃的云茵之谷,将高竞的目光径直拉了进去。

    鼻子……有些痛,高竞旧伤就要复发。

    还好,一双套着及肘手套的手臂虚虚遮住少女的胸口,拯救了高竞的鼻子,可细纱手套下那如玉藕般的肌肤又再度触动鼻腔内的伤口。

    卸下了战甲,脱去了武士服,换上一身女装的奥蕾萨,让高竞心驰神摇。

    高竞的审美眼光很高,以高竞前世的出身,外貌已经无法撬动他的心灵,所以他能平静地品味女子在容颜之外的韵味,将各个侧面重新糅合为专属于他的观感。

    这就是他在石堡被奥蕾萨震动的原因,那时候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她的相貌。但那一眼的感觉,超越他前世所有能见的完美,那不仅仅是气质一类的东西。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绝对不能错过。

    高竞不贪,但他很独占,这样的存在,他一定要拥有。而他的“拥有”,以“征服”一类的词汇来解释是一种亵渎,如果要说哪个词汇跟他对奥蕾萨的**相近,那该是……“收藏”。

    为此他绝对不愿意让这艺术品沾上异尘,包括自己的指纹。他要奥蕾萨能保有自己的完美,被他妥妥地“收藏”,而当他对这珍宝盖上专属于他的收藏印章时,该是一切完全顺其自然,合乎她本心的见证。

    现在,奥蕾萨展现出完全属于少女柔丽的那一面时,高竞感觉自己之前的直觉并不全面。这就是个宝藏,还有太多美丽值得花费心神去挖掘。

    奥蕾萨的羞怯从来都只是昙花一现,在护住自己从未如此暴露过的肌肤后,她对高竞轻轻摇头,嘴角牵起微微弧度,那应该是在说,你已经失礼了。

    享受自己未婚妻的美丽,难道也是失礼吗?

    高竞的眼神如此回答。

    “格雷,你今天很……帅。”

    奥蕾萨的反击犀利而意外,让高竞的意识顿时僵直。

    “喔……小两口才分开几天,一见面眼神又粘上了,拔都拔不开。我这个几年都没见到女儿的老爸,却连正眼都没享受到一个,真是情何以堪哪。”

    一个爽朗却故意扭成猥琐腔调的中年男子嗓音响起。

    奥蕾萨微微笑着,一点也不为这话的内容以及语气所动,她身影朝外一让,一个刚刚钻出车厢的壮硕身影显露出来。

    “这是我父亲。”

    奥蕾萨连名字都懒得提,让她老爸投给她幽怨的一瞥。

    “弗洛尔伯爵阁……”

    不等高竞客套完,一个身影从身后闪了上来,跟奥蕾萨的父亲抱在了一起。

    “啊……埃伯罗,你终于舍得回来见我了。”

    看着之前在书房里完全是个严肃上司的弗塔根伯爵,高竞眼珠子差点弹了出来。先不说这反差太过骇异的态度,就说这名字是怎么回事?格雷少爷的兄长不就叫埃伯罗吗?

    “我哥哥叫奎姆斯,如果我是个男孩,估计会被取名叫小奎姆斯。你嘛,是运气好……”

    奥蕾萨低低笑着。

    奎姆斯,弗塔根伯爵的名字,高竞明白了,这两位伯爵的感情是如此的好,都给自己的儿子冠上了对方的名字。

    “别理他们了,带我进去吧。”

    奥蕾萨挥手,完全没了之前那一丝娇羞气息,仿佛又回到了荒山远征那时,将高竞当作下属一般的吆喝。

    “是的,旗长阁下……”

    高竞很识趣地配合,然后牵住了奥蕾萨的手,因为奥蕾萨忘记了自己还穿着长裙,一迈步差点打个趔趄。

    费恩的宴会从来都在晚上举行,天还未黑,高竞和奥蕾萨在城堡内的小花园相对低语。

    “那两个基友……会说些什么?”

    看着奥蕾萨那如画的侧面,高竞随口这么问着,花园对面的楼上,两位伯爵正在密谈。

    “基友?”

    奥蕾萨对高竞脱口而出的新鲜词汇很是好奇,歪着头思考起来。

    “就是那个意思?”

    奥蕾萨的理解力,高竞不得不叹服。

    “是的,就是那个意思……”

    奥蕾萨掩口,呵呵笑了起来。

    “你觉得会说什么呢?”

    她反问高竞。

    “你父亲大概会说……生个女儿,嫁给你儿子,祸害你全家……”

    高竞的话,正在楼上的书房里延续着。

    “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复仇大计啊,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弗洛尔伯爵嘿嘿地笑着,一脸的欣慰。

    弗塔根伯爵看向楼下的花园,少女正羞怒地一个爆栗袭上少年的额头,他也是满脸灿烂,可这笑意很快就转为慨叹。

    “当初……我们都想着他们这一对,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不再背负他们父辈的迷惘,可现在……”

    弗洛尔伯爵冷哼一声,“那帮祭司,差点把我女儿也陷进去,不是你儿子注定跟我女儿是一对,今天咱们哥俩凑在一起,连半个字恐怕都说不出来。”

    弗塔根伯爵想得更多,“这还只是一个引子,后面的局势更复杂,格雷还招惹上了安歌丽妲和海顿,原本我以为,他顶着那个神之弃子的名号活下去对他更好,可现在……”

    弗洛尔伯爵摇头:“我早就说了,你儿子这辈子休想摆脱我女儿,就像咱们……嗯咳……咱们这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别想单飞。”

    弗塔根伯爵扬起了眉毛,“回来了?”

    弗洛尔伯爵点头,“祭司这事,国王对晨曦教会和秩序教会让步很多,他决心给纳夏尔把路彻底清理干净,甚至让出千年远征这几十年来的得利,他都在所不惜。所以,不仅是安歌丽妲回来了,我们几个杂牌军团也回来了,我估计会去东北挡住那些雪蛮子,国王认为那些家伙会闹事。”

    弗塔根伯爵一脸憾恨地道:“我是被钉死在西北了,那些黑皮猴子,简直就是割不光的野草!”

    接着他皱眉,“纳夏尔王太子,能体会到国王的苦心吗?我很是怀疑。”

    弗洛尔伯爵摇头无语。

    一阵沉默后,弗塔根伯爵忽然展颜道:“咱们也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棋子,操心那么多干嘛,把儿女送上他们的舞台,心愿也算了啦。”

    他拍拍弗洛尔的肩膀:“格雷是被国王支到角落里去了,这样挺好,可奥蕾萨,我觉得你还是活动一下,把她带在你身边的好。”

    弗洛尔苦笑:“带在我身边?现在那丫头都是禁卫军团的副军团长了!在她面前,我都拿不起上官架子。过不了多久,我还要称她为阁下,唉!女儿太能干,也是个麻烦。”

    然后他偷笑:“这麻烦,很快就要转送给你弗塔根家了,嘿嘿……”

    果然是一对基友……

    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两位伯爵勾肩搭背地在长条桌上喝酒打屁,让高竞下定了这样的评语,而老弗丁的解说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这两位伯爵,年轻时代就是一起修行、一起游历、一起试炼的伙伴,在同一个旗队里服役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还上演过滥俗的三角恋剧幕,当然女事主绝对不会是他们现在的妻子。估计格雷少爷和奥蕾萨的婚约,早在二十年前就预定好了。

    伯爵请来的乐师开始奏起酒宴曲,舒缓的音乐飘荡在城堡大厅,络绎不绝的客人被引了进来,都是临近的贵族,以及家中的高阶附庸。他们还没被告知宴会的真正缘由,只以为是庆贺伯爵家族又多了一位勋爵,这也是为了达成最大喜庆效果的传统。

    当邀请的重要客人尽数到齐的时候,音乐转为欢快,两位伯爵引着各自的儿女,相对致意,然后,主角就转到了少年少女身上。

    “跳舞吗……可真是艰巨的挑战。”

    高竞努力地搜刮着格雷少爷脑海中的记忆,迎向了被纯白曳地长裙衬得有如凌波仙子般的少女。

    然后他发现,少女似乎面临着比他还艰辛的挑战。

    “那个……别太快,我……不熟悉。”

    一路在剑光血泊和本心历练中走过来的金发少女,对跳舞这种事情,生疏度还在他之上,所以这么含羞带怯咬着牙地警告着他。

    “别紧张,别把我的手当剑柄,腰别那么僵……”

    高竞反而成了引导者,少女的清香让他沉静了下来,动作也变得顺畅自然。

    大厅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对璧人律动的身影,一个仿佛是铠甲雕像的铁甲人身躯微微晃动,塔形头盔的眼缝里,隐约有银光闪烁。

    “好美……我也想有一天,穿着这样的长裙,被格雷搂着跳舞。”

    一个湛蓝短发的甜美少女忽然出现在铁甲人身后,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趴在铁甲人肩上,探出了大半个脑袋。

    嘎吱细响,铁甲人伸臂想把这少女抓下来,可伸了一半,手臂却又落下了,就这么静静地跟短发少女一起看着大厅中央的一对身影。

    “哎哟……”

    “噢……”

    场中的两人终究没有坚持下来,在乐曲旋律转换之间,两人你踩左脚我踩右脚,直直撞在了一起。

    眼见要失去重心摔倒,高竞伸臂环住奥蕾萨的腰肢,奥蕾萨攀住高竞的双肩,默契在那一瞬间展现,两人轻盈地旋转起来,裙摆挥展如蝶舞,就在乐声的最后一瞬间,两人完成了难度最高的俯仰急转三圈半……

    热烈的鼓掌声响起,谁也没注意到,少年夸张地展了展眉毛,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半是后怕半是解脱地相视而笑。

    接下来是群舞时间,两个舞术半吊子不敢再献丑,自觉地缩到了大厅边缘,然后在某个别有用心者的刻意引导下,大厅外的露台上,多了一对身影即将靠在一起的少年男女。

    “还是外面凉快……”

    心绪松懈下来的奥蕾萨,并没有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话音刚落,高竞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然后她的柔润红唇就被攥住了。

    异样的感觉如电流传遍全身,让她微微颤抖,奥蕾萨忽然回忆起废城神殿下,生死一瞬间的经历,原本下意识的抗拒顿时消解。

    “这样……有一种像是要解脱的轻松,真的好吗?”

    少女的本心还在彷徨,那混合着少年和男人的复杂气息,跟之前的记忆揉在了一起,顿时让她在一瞬间迷失。她的牙关被轻柔顶开,舌尖传来一股似乎灵魂即将融化的温热触感,她下意识地在喉间低吟。

    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躯松软下来,长长的睫毛盖下,面颊被艳红浸染,香舌虽然没有回应自己的索取,却并没有抗拒,也没有逃避,高竞怀着满心的喜悦,开始伸出决定性的……咸猪手。

    软腻的云团,曾经是他脑袋深陷之处,现在他的手已然侵袭而上,顺着润滑肌肤,钻入衣领,向云团之巅进发。

    那一点……就是那一点。

    手指刚刚触摸到最柔嫩的那一点,奥蕾萨的眼睫猛然弹起,眼瞳中金黄光芒绽放。

    “正义裁决!”

    哗啦……

    一个人影倒喷半空,冲进了露台外的树枝里。

    “怎么了!?”

    弗洛尔伯爵几乎在第一时间有了反应,冲到了露台上。

    “父亲,你……不会是在偷窥吧?”

    奥蕾萨抱着胳膊,语气无奈。

    “啊……哈哈……怎么会怎么会?我是在喝酒!”

    弗洛尔伯爵晃着果盘笑着。

    “那么……格雷,你在干什么呢?”

    弗洛尔伯爵问已经不在露台的某人。

    “有只猫躲在树上不敢下来,我在帮它……啊哈……”

    高竞那一刻的狼狈,远胜奥蕾萨的父亲。

    将这位不良中年赶走,露台上再度只剩下两个人。

    “格雷,我会担负起婚约,还有之后……身为你妻子的那些责任。但是……但是刚才我的本心乱了,我不知道……那样的变化,是不是也包括在责任里。”

    奥蕾萨避开高竞的视线,低声这么说着。

    高竞微笑:“所有这一切,你都看成责任,都是神意?”

    奥蕾萨看住了他:“难道……不是吗?”

    高竞挠头:“其实你直接说,讨厌我对女人的态度,不是更好吗?”

    奥蕾萨摇头:“我感觉得到,你对我的……想法,跟其他人不一样,这就够了。比起那些灵魂飘在眼眶里的人,我很满足,不是这个原因。”

    她深呼吸:“我也想找到答案,那样的本心,是不是也合乎神意,但是……格雷。”

    她的眼瞳再度幻映出那深邃的夜幕:“现在不是时候,现在……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看着奥蕾萨的背影,高竞心中的淡淡挫败消失,他已经发现了原因,让奥蕾萨无法接受他进一步亲昵,无法接受他真正进入内心的原因。

    朝天空竖起中指,高竞低声骂道:“赫尔,敢抢我的女人,我日你仙人板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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