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骨刃,恶心欲呕的感觉涌上高竞的胸口,可不是他对杀人有什么抵触心理或者生理反应,而是骨刃透穿陶德的脑袋时,也带着他的触觉深入进去,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特别是穿透脑浆的部分,他的思绪几番跳跃,居然飞到了《美国派》里那张惨遭凌辱的披萨上。

    进化核脑的提示音响起,挽救了他即将倒腾一空的胃袋。

    “你从人类的意志残片中获得了5点进化点数。”

    高竞大喜,杀人也能有进化点数!?

    他松了口长气,这下就不必满山遍野地去找怪杀了,杀人一样有经验。

    这时候那十来个看客里才有几个人清醒了过来。

    “陶……陶德,死了!?”

    只是他们的反应未免也太迟钝了点。

    “小混蛋!敢用暗器杀人!”

    接着他们的反应走上了歧路,可这想法对他们来说再也正常不过。格雷少爷是神之弃子,身无神力,长剑还在他的腰间,没见他动过。陶德是个二级战士,身怀战神凯萨的神力,后者死在了前者的手上,唯一说得通的原因就是,格雷少爷用了见不得光的暗器。

    “暗器”两个字一出口,哗啦啦一阵响动,这几个佣兵抽剑举盾擎弓,就要对高竞动手,他们想必跟陶德的关系不错,第一反应就是报仇。

    “放肆!”

    一声冷喝响起,将这几个人震住,其他还沉浸在陶德被杀中的人也惊醒了。

    高竞依旧端坐在马上,虽然身材不高,可所有人都觉得,他像是在俯视着他们。

    “我是旗队的旗长,你们的上司!”

    高竞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却充盈着自信,这让他整个人都散出一种众人难得一见的威严,那种他们在远望那些大人物时才隐约能感觉到的威严,跟之前那个畏畏尾,任人欺凌的可怜虫少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巨大的反差将这种威严再次推高,让那些准备动手的佣兵都呆住了,这几个人垂落下手中的武器,不敢再对着他。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杀得了陶德,难道还杀不了你们?”

    陶德那两眼圆睁,张嘴问天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泊还在他脑袋下不断扩散。高竞这一喝,让那几个佣兵更是心中一抖。

    “你当了逃兵,还用暗器杀人,没资格用旗长的名义号施令!”

    那个之前被陶德称呼为“疤脸”的佣兵还在负隅顽抗,而他手中的短弩还对着高竞。

    “我是不是逃兵,论不到你来评判!”

    高竞一夹马腹,将马头转向了这个佣兵。

    “至于什么暗器……”

    胯下战马一声嘶鸣,猛然朝前一跃,瞬间就冲到了疤脸的马前,黝黑的寒光瞬闪即逝,一蓬血光泼啦洒开,一颗人头高高飞起。

    单手驾驭着被马刺激怒了的战马,人马腾跃不定,这次高竞没有再收回骨刃,他随手甩落一溜儿血珠,环视四周。

    “就让你们看看!”

    骨刃高举,高竞警惕地注视着众人的反应。他再次杀人可不是为了继续立威,而是那个疤脸的弩近在咫尺,对他威胁太大,他不得不再次出手,而他的秘密武器骨刃,自然也就不得不马上曝光。当然,3点进化点数也就顺手笑纳了。

    黝黑的直刃像是一条时空裂缝,将光线和众人的目光卷了进去,刃身上隐隐闪烁的银白光泽如玉一般晶莹。

    沉重的呼吸声和咕嘟的口水吞咽声此起彼伏,佣兵们呆若木鸡。

    高竞意念转动,骨刃瞬间消失,更是激起了一片嘶嘶的凉气声。

    过了好半响,佣兵们才渐渐回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目光中穿梭着复杂的情绪,而脸上更是什么表情都有。

    那个绰号叫胡子的佣兵目光一直停在高竞的手腕上,脸上似哭似笑,跟其他神色各异的佣兵们混在一起,让高竞有些搞不明白。

    虽然不太明白佣兵的反应,可看上去像是对他低头了,高竞自然没有傻到开口细问,疑问就只有裹在肚子里。他只能继续绷起面子,散着他身为上司的“王霸之气”。

    “犯上作乱,罪该万死!谁还有话说?”

    抛开什么神之弃子、可怜虫少爷那部分,格雷少爷身为伯爵之子,正牌贵族,当场斩杀两个对他意图不轨的小小佣兵,没人有权审判他。费恩世界的贵族和平民泾渭分明,地位悬殊,平民敢谋害贵族,下场很悲惨。在军团里跟阶级军法挂上钩,身份的分野更是悬殊。

    之前陶德之所以敢对格雷少爷打来骂去,是因为格雷少爷本就被贵族老爷们歧视,甚至他自己都不当自己是贵族,丢在这个佣兵团里,谁也没当他是真个的上司。现在换了高竞,情况自然不一样。

    没人敢接高竞这话,甚至没人敢去给陶德和疤脸收尸,取下两人的武器装备,牵走他们的马,这两人就这么曝尸野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加入到亡灵大军的行列中。

    日头高挂,正午时分,高竞带着小弗丁和那帮看起来还心神不宁的佣兵回到了石堡。借着毒辣的日光,在一两里外高竞就已经将这座石堡看了个仔细,解决掉了两个混蛋而振作起来的心绪顿时又沉了下去。

    这哪是什么堡垒,根本就是一座废墟!

    方方正正的堡垒主楼高二十来米,长有六七十米,宽也有三四十米,就跟前世的老旧筒子楼一般,只是没有那么多窗户。主体虽然完好,但因为岁月太过久远,迎风的一面破碎不堪,染着一层灰褐的土色,而背风的一面被枯藤缀满。主楼上半部分开着若干狭窄的窗口,已经裂成若干或大或小、极不规整的窟窿。

    主楼顶上依稀还能看出四个角楼的痕迹,那本该是整座石堡最关键的设施,眺望敌情、燃放烽火都得靠角楼,但现在已经成了四堆乱石。

    主楼周围是一圈石墙,严格说,是一圈石墙的遗址。不是色泽跟地面有模糊的不同,还真看不出这些或高或低的乱石是本该护住主楼,充当石堡第一道屏障的护墙,靠着护墙应该还有类似马厩和仓库一类的设施,可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了踪迹。

    等走得更近,高竞看到了离石堡主楼七八十米远的地方是一圈灌木带,正好将整个石堡围住,不用问就知道,这一定是石堡以前的壕沟。

    “这得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一千年?两千年?”

    如果这片丘陵起伏的荒原不是还有一些枯黄的植被,如果石堡外没有那条通向东方的大道,高竞还真以为自己到了楼兰城。虽然建筑风格完全迥异,但那种被岁月沉淀下来的凝重感却是同一种旋律。

    石堡外的大道通向王国西部山区的中心灰岩城,从地图上看,这座石堡是王国在灰岩山区的边境要塞、战略要地,再往西就是层峦叠嶂的深山丛林。

    按道理说,王国应该在这里重点驻防,可更西的荒山人迹罕至,要穿越几千里才能到达精灵的地盘。精灵蜗居在瀚海森林已经好几百年,不再跟人类有太多接触,根本用不着防备。

    现在是跟亡灵作战,谁也不认为亡灵会按正儿八经的战争法则来办事,它们可不是为了侵占领土而来的,所以格雷少爷的旗队才会被摆到这里来。与其说是守备,不如说是来站桩。放在高竞前世的古代,那就是被配来“戍边”的。

    这么一座要塞,居然连名字也没有,由此可以想见,王国对这地方根本就不上心。

    靠近石堡的时候,兵刃撞击的打斗声就传了过来。

    “哎呀……,都怪那该死的陶德,害得咱们连点渣滓战功都没得捞。”

    直到这时,佣兵里才有人说话,开口的还是跟陶德疤脸不怎么对路的那个外乡人胡子。

    高竞皱眉,这是骷髅又打上门了?

    “别担心,旗长,有团长……哦,副旗长在,就算有一个旗队的骷髅兵在,也不够他砍的。”

    胡子把高竞的忧色看在眼里,却作了错误的解读。高竞忧心的可不是这一群群游魂似的骷髅。

    跨过只剩下两根石柱的大门,众人策马向主楼行去。拐过一堆乱石,就见主楼下,一群佣兵正跟骷髅打得热火朝天。佣兵们没什么阵势,一个个以单人形成的小战场汇聚成了翻搅着血肉枯骨的漩涡。一个比陶德还要壮硕的大汉明显是这个漩涡的中心,他披散着一头棕,活像一只人形狮子,手中正挥舞着双手大剑,一蓬蓬灰褐的骨头尘土在剑上不断爆裂升腾,将其他人的小战场挤得远远的。

    萨里安……

    这个名字从格雷少爷的记忆里跳了出来。

    萨里安就是佣兵团的团长,格雷少爷手下旗队的副旗长,这个大汉在佣兵团里有着崇高的威望,他其实才是整个旗队的老大。

    萨里安不像陶德那么憎恶格雷少爷,也没有打骂过他,严格说,他根本就是把格雷少爷当成空气,对陶德经常整治格雷少爷的行为不闻不问,这似乎显露出他骨子里比陶德还要蔑视格雷少爷。

    “这家伙……是道门槛。”

    看着萨里安挥动的大剑上隐隐闪烁的暗红光芒,高竞心中暗自警惕。格雷少爷的记忆告诉他,萨里安是个三级战士。

    格雷少爷是神之弃子,对费恩世界的诸神无心了解,他知道的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些片段。但从这些片段里,高竞隐约能推断出费恩世界的力量体系。

    只要获得了神恩,身具神力,这样的人就是有别于凡人的强者。而衡量强者的力量大小,都是根据职业级别来判定的。职业级别越高,能使用的神术也就越高,自然力量也就越强。

    在费恩世界,每十级是道坎,十级以下都属于“精英”,十级职业能使用五级神术。十级到二十级是“英雄”,格雷少爷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这个级别,所以能冠上“大圣武士”的头衔。

    二十级以上是“传奇”,这个层面就不是凡人能接触得到的,甚至传闻还有三十级以上的“神域”,那根本就是半神的飘渺存在了。

    初看起来,萨里安的等级很低,不过是三级战士。但战士是战神凯萨的专属职业,可以使用的神术少得可怜。他们更专注于**力量、格斗技艺以及对武器和铠甲的运用,而这些经验跟神术等级无关,由此也导致他们的职业等级晋升艰难,所以战士的职业级别都普遍偏低。二级是大多数战士终生的职业,因为战士特有的斗气,只有晋升到三级才能具备。一旦掌握了斗气,战士要提升等级就快得多了。

    萨里安大剑上的暗红光芒,正是他的斗气显露,二级战士的陶德跟他比,差距真有如壮汉对幼童。

    高竞下意识地拿自己跟萨里安比较,得出的结论让他心中凛然。他要如之前威慑那些佣兵所说的那样,成为名副其实的旗长,萨里安就是道必须要跨越的门槛。

    仅仅只是几个转念,萨里安的战斗就已经接近了尾声,他不仅看到了高竞等人,似乎还注意到了众人的异象,大剑挥舞得更加迅捷和猛烈。没过一会,这群骷髅兵都散作了碎骨,幽绿的魂火也在烟尘中逐一消散。

    “陶德死了,还有疤脸!?”

    抡着那柄足有两个手掌粗,快接近格雷少爷身高的大剑砍了好半天,连气息都不见紊乱,可听到这样的消息,萨里安却抽了一大口凉气,然后作起了深呼吸。

    “格雷少爷,你不仅当了逃兵,还杀了两位战友,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萨里安看向高竞,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在凌厉的目光里,压迫感有如冷风,径直吹上了高竞的脸颊。

    轻轻一声低哼,高竞看向高出他大半个头的萨里安,眼里满是轻蔑。

    “交代?我需要对你作什么交代?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