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来了这厚朴堂,那李苏木倒轻松了不少。寻常晒药、捡药的活计都由我做了,那李厚朴虽管的紧,但奈何事务繁多,不能日日夜夜守着她,倒给她余了不少空闲的时间。

    自己的时间多了,她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虽说我的医术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但因得了药仙抱朴子些许真传,在这人界也还算游刃有余。况且我手中多的是人界没有的药方,自然药到病除,因此自然得到那李厚朴的器重,偶尔他还要向我请教配药的问题。不过,因有了先前头脑发热之下将那天界的药方传至人界的经历,这回我倒是谨慎了不少,那李厚朴有时问起,我也是点到为止,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编一个祖传药方不敢外传胡乱搪塞过去,那李厚朴性子直爽,倒也不会多想更不会追问。

    在人界的生活便这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却偶尔看到普通凡人面对生老病死时的痛苦感到触动外,倒没有体会到师父说的众生疾苦。我素来便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生老病死虽意味着生离死别,但缘起缘灭,因果了断,魂魄不灭,轮回往复,若还有缘,终有一日还是会相聚,自然算不得什么让人感到绝望的大事。因此也不明白上一回我医治的那个富家小姐,为何因一桩父母反对的姻缘而相思过度,最后得了重病一命呜呼。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便找别人便是,在我看来,那小姐那桩事情中,最值得生气的部分倒是她那父母,明明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要他人做主?

    彼时我尚不懂凡人的情情爱爱,自然百思不得其解。

    那李苏木见我似有心事一般躺在竹床上愣愣的看着房顶,便问询道:“碧儿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微微一怔,道:“你可知晓什么是爱情?”

    那小丫头明显愣了愣,我心里思衬她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又怎知成年人的情情爱爱,难免觉得自己问的唐突。可谁知她却答了,“爱情便是如那诗里写的那般,皑如山巅雪,皎若云间月。是要花费大功夫才能得到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似乎不是这般,这句诗分明说的是那爱情是无比纯洁的物什,哪是那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是以,我依旧觉得疑惑。

    李苏木见我没有回话,随即又道:“碧儿姐姐可是恋上了谁家公子?又或是我们医馆里的某个人?”她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揶揄。

    我十分疑惑,“为何这般问?”

    “我见你这些日子同那于归走的十分近,又见他白日里总是偷偷瞧你,他性子孤傲,从不愿意同爹爹旁的学徒有过多来往,你来的时日不长,他对你这般热络,我猜兴许是看上碧儿姐姐了。”

    那于归是这医馆里的学徒,他性子孤傲与否我倒是不曾知晓,不过近日里倒确实与我走的很近,不过倒不是李苏木说的看上我了,而是见我医术不错,来我这方请教问题。未曾想倒让她这般误会了,我随即道:“他只是来我这方请教医术问题,怎会是看上我了呢?”

    李苏木似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道:“碧儿姐姐,你有所不知,那于归医术不错,连爹爹他也甚少请教,更不要说爹爹的学徒了,他来这医馆一载,我同他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可这些时日,他怎么待你,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是也喜欢他,我便求爹爹做主,给你二人主持婚姻,定叫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知为何,我心中忽一紧,我急忙推辞,“我不喜欢于归,不必兴师动众。”

    那李苏木没心没肺的干笑了两声,尖着嗓子道:“原来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可怜了那平日里谁都不愿搭理的于归哪!”

    我无奈的笑了笑,又想起方才心悸的感觉,倒不是我喜欢那于归,而是听到那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心中莫名生出一个想法。鬼使神差的,我问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李苏木愣了愣,灯火阑珊,我见她在帐子里绞尽脑汁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便道:“你若是不知晓那便不用答了。”

    夜色中,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声音却比平日里郑重了不少,她答道:“喜欢,便是我爹爹对我阿娘那般吧,爹爹平日里虽然不说,但阿娘生前的东西他都视若珍宝一般的保留着,这么多年,余杭城中的媒婆都要将我家的门槛踩烂了他也从未想过续弦,爹爹对阿娘应该比喜欢还要喜欢吧,那不是一般的喜欢,那是爱。”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又复躺回床上,只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窗外。

    许是触碰了往事,那李苏木出神的紧,倒没有注意到方才窗前一闪而过的黑影。

    沉默了一刻,李苏木探询的声音响起,“碧儿姐姐?”

    我又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又道:“你先睡,我今晚吃多了些,想出去散一散,消消食。”

    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说什么,便回了一句,“那你早去早回。”

    我起身迅速穿好外衣,稍稍一顿,似下了决心一般,便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