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落的双手一滞,犹豫了片刻,起身瞥了他一眼,抬脚往榻边走去。他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看来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

    太阳从离城的东方冉冉升起,钟离越从榻上醒来,无比庆幸地笑了笑。叶芊芊上前服侍他,为他涂上胭脂水粉遮去病容。

    “咳……”钟离越咳了咳,伸手握住叶芊芊的手:“劳烦爱妃……咳……每日替朕遮掩。”

    “皇上莫要泄气,总会有办法的。”

    “朕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可他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天下大乱,新帝怎么控制住这个局面呢?谦儿为何还不回来?谦儿去了何处?只有将这江山交到他的手上,才没人敢伤害他,他钟离越才敢闭上双眼。

    谦儿他……会成长的吧!

    朝堂之上,众臣行礼之后,未等钟离越开口,朝中众臣便沸腾了起来。

    “启禀皇上,北方望川城传来急报,北方附属国突然联合进攻望川城,用不了几日,望川城便会被攻陷,还请皇上定夺。”张闯站上前,将知晓的战报告知钟离越。

    “望川城。”钟离伯君低声呢喃,望川城怎么会被附属国攻打?这么多年来,北方那些附属国一直未敢有什么动作,为何如今突然有了动静。

    “咳……”钟离越轻咳了一声:“此事拖不得,我们必须立即回击。”

    “皇上,尉将军如今在悦安城,就算快马加鞭,抵达望川城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那时候望川已经失守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谁能带兵前往望川城支援呢?”左相上前一步,若是皇上因望川之事将尉上卿召回,他的计划不就土崩瓦解了吗?

    “启禀皇上,既然尉将军无法赶回来,朝中能出征之人还有张闯将军。”

    “臣附议,张闯将军少年得志,继承了他父亲张行知将军优秀的作战能力,若是张闯将军能前往望川支援,定能大获全胜。”

    “那可未必,像尉将军那样的战神,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匹敌的,别忘了,张行知将军至今还在尉将军帐下效力。”

    “臣也如此认为,若是尉将军能抵达望川,那些附属国定能军心散乱,镇国大将军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镇国大将军,仅一人之力便可震慑四方。他功勋累累,武功高强,心思细腻,没有人比尉将军更适合前往望川城。”

    “好了好了……”钟离越望着争论不休的朝臣,头都被吵大了:“各位爱卿觉得以张闯将军一人之力无法击退……咳……附属国,可尉将军远在悦安城,无法及时赶到望川,就这个问题,各位出个主意。”

    “臣认为,六殿下曾与尉将军一起在古容城待了六年,虽然能力不及尉将军,但他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若是六殿下能与张闯将军一同前往望川御敌,说不定还有些胜算。”

    “可是望川的兵力部署并不强,若是没有像尉将军那样的人前去,未必能打败联合在一起的附属国,他们力量虽小,可团结在一起,照样能给皇朝一个重击。”

    “若是城外驻守营的三十万大军能随六殿下与张闯将军一同前往,定能大败北方联合的附属国。”

    “谢大人糊涂,若是城外驻守营的三十万大军全都前往望川,到时候谁来守卫离城,若是被人钻了空子,离城不保,岂不是国危矣?”

    “江大人这是什么话,斐戎地区有尉将军坐镇,北方有六殿下与张闯将军坐镇,宫中还有七万守卫军,司马巡城史手下还有一万士兵,谁能动得了离城分毫?再说了,尉将军去悦安城也有些时日,到时候自会归来。”

    两人因离城安危争论不休,钟离越觉得各自有各自的道理,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先解决望川的燃眉之急,于是下令让钟离弋与张闯带着城外驻守营的三十万大军前往望川回击北方附属国的联合。尉上卿回来之后,离城便可无忧。

    此举虽很无奈,却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怪只怪……朝中没有多少像尉上卿那样能力超卓之人。

    皇后收到这个消息,满意地笑了笑。

    早朝之后,便有人匆匆前往慈云殿,将钟离弋即将与张闯一同带兵前往望川御敌之事告诉他。

    钟离弋听到国家有难,并未推脱什么,只是可怜了婉儿,要与自己分开。此行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他不知北方的战事会持续多久,不能一昧地倚靠尉将军,如今他自己独当一面,他也要成为一个有担当之人。

    在古容城的那些年,尉上卿教他如何精进武艺,屡次救他于危难之间。此行没有了他的保护,钟离弋虽有些忐忑,还是想要证明自己。

    他想以自己的行动告诉尉上卿,他长大了。

    刻不容缓,钟离弋接下圣旨,与张婉儿道了别,当日便与张闯带着驻守营的三十万大军一同前往望川城。

    悦安城内。

    尉上卿受到钟离钰的邀约,此刻正站在钟离钰的院中。钟离钰背对着尉上卿,仰着头望着天空刺眼的阳光,沉默了半晌:“若是尉将军不愿看到本宫的脸,我们就这样说话吧!”

    “钰王妃,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大祁皇朝的钰公主,也并非斐戎国的钰王后,本宫这类自称,还是免了吧!免得旁人误会钰王妃有别的想法。”

    “尉将军如此讨厌我吗?说话都如此夹枪带棒的。”钟离钰低下头叹息了一声。

    “你我并非那种能站在一起好好谈话的关系。”

    “是吗?”钟离钰转过身:“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不用考虑尉将军的感受了?”

    “钰王妃请便。”尉上卿不卑不亢地望着她,紧皱的眉头下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钰王妃请在下前来所为何事?若是无事,在下先告辞了。”

    “尉将军,你不恨吗?”

    尉上卿转身欲走,听闻此话,脚步顿在原处:“恨什么?”

    “到了现在还装疯卖傻,当年之事,我知晓许多内情,尉将军想知道吗?”

    “并不想。”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他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女儿,千云已逝,那是不可逆转的结果,若是再纠结于过去,他怎么带着女儿面对未来?

    “难道尉将军不想知道我为何在尉将军即将胜利之前出现吗?”

    “钰王妃若是为了与在下说这些事,大可不必,在下并不在乎过去,十七年已经过去了,若是一直耿耿于怀,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在下也劝诫钰王妃,放下过去,正视自己,别再纠结右相之事,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钟离钰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明戴,被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尉将军的女儿死在悦安城城楼之下,难道将军一点也不难过吗?一点也不自责愧疚吗?”

    她知道悦安城城楼下的婴儿并非尉上卿的女儿,如此说,是想要激起尉上卿的怒火,不想只有自己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她只是想找一个感情共鸣者。

    “不恨,因为在下的女儿并没有死,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被照顾得很好。”

    “呵……”钟离钰失笑:“尉将军并未找到你的女儿啊!你以为皇后所说都是真的吗?你以为那尉可馨真的是你女儿吗?尉将军聪明了一世,为何在女儿这里栽了跟头,连皇后所言是真是假都无法判断,是我高估了尉将军的能力。”

    “在下也把可馨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钰王妃说这些话是何意思?在下并不想知晓,在此,在下想说,我对钰王妃可没多少耐心,还望钰王妃莫要屡次挑战在下的底线。安分些,好好待在你的悦安城,别再给你的皇弟惹麻烦,你只知那明府被满门抄斩,却不知他私下里做过什么事。”

    尉上卿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他并未将你放在心上,你只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拎不清感情之人只有钰王妃一人而已。明府抄斩那日,他的侍妾甚至比皇上的还要多,人的心也就那么大,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内心如何容得下钰王妃?”

    “是吗?”原来乔贞并未骗她:“尉将军真的对过去一点执念都没有吗?女儿至今未找到,不觉得对不起尉夫人吗?她为了给你生一个孩子,可是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尉上卿听了这话,双拳紧握起:“钰王妃好自为之,以后也别再折腾了,若是钰王妃想要斐戎人就此消失在这世间的话,在下不介意满足钰王妃的愿望,在下告辞。”

    “尉将军……”钟离钰想要再说些什么,尉上卿已经抬脚离去。

    尉上卿不想让她剜开已经结痂的伤疤,云儿难产而死,他虽然很悲痛,却也看淡了。如今女儿已经找到,他应该好好对待女儿,以此抚慰云儿在天之灵。

    尉上卿的临时住处,赵副将在他的书案边翻来翻去,细细看着书案上尉上卿提笔写下的字迹。

    尉上卿回到房中,看到赵副将坐在书案旁的椅子上,有些不解:“赵副将?”

    “啊?”赵副将听到尉上卿的声音,蹭地一下起身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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