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切的感动扑面而来,阿巴瑞斯王怔了怔,旋即脸上涌现会心的微笑。

    “如何,我可是神人共愤的离经叛道者,怎值得你们如此。”阿巴瑞斯王揶揄道,但其中包含的则是满满的善意。

    夜无仇亦笑道:“人伦纲常决定森严的阶级差距,礼教所然,哪怕是摊上这样的名声,亦是万分麻烦的事情。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人人都是小心翼翼趋福避祸,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人嫌忌,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您这般坦坦荡荡胸襟清朗?”

    阿巴瑞斯王反驳道:“我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已,不能让你们死于这荒古的土壤里。年少英杰,大有作为,就这样埋葬年华前景,化作黄土枯骨,我于心不忍罢了。然而,这于我的过去又有何干?你不过是见我救下你的人对我心存感激,不知如何报答便随口奉承罢了。”

    夜无仇满脸轻松道:“此言差矣,俗话说见心见性,内心的气质皆表达在脸上。您出手相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更何况情形那样的危急?试问普天之下,又有何人置生命于不顾只为自己的于心不忍?若您再不值得新信任,那么故园知何处,茕茕存飘渺矣。”

    “言重了。”阿巴瑞斯王拍打袍子站起身道,“临危受命,不得以揽下这重活。这三生造化塔绝不可率意而为,别打它的主意了,当初先王夜语遗志,便嘱托过此间的错综复杂。先前之所以不说,不过是我们之间有欠信任,纵然舌灿如花,不过越描越黑适得其反。”

    阿巴瑞斯王静静地看着维德斯,眼神中酝酿着某种特殊的感情,他忽而叹道:“三生造化塔的秘密,还需王子亲自开启,先王所述,需你奋发图强,秉青云之志,奋虎之威,肩挑凡世,拳握光明,逮及功晋斗皇,则风云激荡,万事可期。”

    阿巴瑞斯语气平和,可语义中跌宕着愤慨随着语速的急促而澎湃,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刹那便让众人领会到了其之烈烈哀思。

    维德斯呆住,不知所言。

    阿巴瑞斯王缓缓吐了口气,随后大步走至维德斯的面前,其魁梧拔俊的身材与后者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微微仰起头。

    阿巴瑞斯王的手掌泛起乳白色光,炽烈盛极,夹杂着条流纷糅的无尽的毫光宗法归一,于维德斯额头轻轻一点,顿时,精巧的昙花幻像悄然绽放,梦回千年,斜阳苑囿,日月交织,机杼蹉跎,往尽千年之事,如梭般阅目,走马灯的画面接连闪逝,如梦幻泡影,如霜亦如电,纵然是身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时间的缓慢与空间的扭曲。

    维德斯双臂平展,沉浸于神奇的神识之海,经纬大易,禹汤武王,圣谟贤哲,鞭辟入里地阐发性灵。

    身为旁人的夜无仇,在这种意趣的影响下,顿觉思绪盘亘,如白鸟,瓦釜雷鸣,铮铮若钟鼐!那种引发无尽遐想的***,当真精妙绝伦。

    “这是怎么回事。”夜无仇诧异道。

    “大人,此乃传承仪式。”精灵艾尔凑近道,“我当初也经历过此等状况,只是具体传承内容以及形式不尽相同。”

    “传承……”夜无仇反应过来连忙道:“王族血脉需要传承?也就是说你的血脉,和生命之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你也是精灵的王族后裔?”

    仿佛发现新大陆,夜无仇惊讶地差点跳起来,自己的队伍都聚集着何等的妖孽呀!

    艾尔苦笑道:“大人,我并非直系王族后裔。先不说我的家族乃王族旁系,光是我这私生子的身份,便再度将我的树祖血脉冲淡不少。除却和树祖那微弱的联系,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树祖抛弃了。”

    夜无仇闻言深深地看了眼艾尔,敏锐地抓住些什么,若有所思道:“你这个身份有些特殊啊,日后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靠你这从迈恩瑞学来的一身啸吒风云的本领,扮猪吃老虎,归田卸甲剑在手,屠得犬豕尽低头,逆袭之路堪称完美啊。”

    “大人,您就别用这些老套的剧情调笑我了,若日后能够回到家乡,定然为母亲安葬守丧,以聊补当年哺育恩情,木已成舟,其他的都让其随风而去吧。”艾尔眼中透露出苦涩。

    夜无仇扭过头沉默不言,旋即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的家又在哪呢?”

    正于此时,霍杰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仇,我加冕星主之日,倒亦与此场面异曲同工。”

    “大抵所有的传承尽数同一模式吧。”

    “哈哈,那对,既然用相同名词加以概述,则纵算有细微差距,可内在联系却是具有同一性。这根最本质都线,便是纲领,即这个名词之所以成为此名词的纲领。”

    夜无仇微微笑着,如此剖析倒可以说庖丁解牛。

    日影倾斜,三生造化塔的鎏金门口,维德斯的传承接近尾声,帕尔默目光飘浮,不知在想些什么。

    乳白色的光芒遽然膨胀,而后荟萃收缩,造成不小的动静后化作眉心一点,“叮”维德斯如梦初醒,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眼。

    只见其狼顾鸢视,双目含电,极为强大的气场铺散开来,天翻地覆的改变表现出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气质。

    众人明显感到维德斯的变化,皆大感不可思议。

    “王子,你已经完成光明族的传承,作为王族的至亲后裔,你的肩膀上负担着不仅仅是光明族的繁茂昌盛,更担负着弑父之仇,今日便随救世主而去,勤于修炼,养得深根,切要以光明族族训为铭勒墙宇崇峻,吐纳自深,铜鼐尊威,勒文无言,造化由命,我自为己。”

    阿巴瑞斯王此话言讫,也不由维德斯反应,便将视线投向了夜无仇道:“散宴匆匆,阔别在即,此地可以探索的不值得浪费精力,值得探索的又条件不允许,与其做无谓的逗留倒不如激流勇进。”

    夜无仇闻言上前半步笑道:“逐客令既然下得如此决绝,我等再恬不知耻地赖在这里倒有些不礼貌,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夜无仇也是归心似箭不愿多逗留,阿巴瑞斯王的话倒如他所愿。

    阿巴瑞斯王道:“光明族将是您永远的后盾。”

    若不是此话说得意味深长,夜无仇不禁要将其当做客套话了,他凝重的皱了下眉,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全知全能的造物者,唯有自己如昏如瞽,这种被人时刻掌握着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就好比夜晚入睡,时刻有把刀子吊着对准你的颈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子会掉下来,就像你不知道何时会驾鹤西去一样,谲诡的命运联合众人欺负你一个。

    夜无仇的百余人大部队被光明族侍者引领至此地,在阿巴瑞斯王挥洒的大片光辉之下,笼罩在此区域的夜无仇方成员皆身形虚幻,旋即悄无声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巴瑞斯王半眯着的眼睛笑意盎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陛下,臣等告老归田。”

    阿巴瑞斯王的背后,帕尔默联众旧党人士拜伏于地。这位光明族的王不为所动,连头都不转,唯有稍有温度的声音传来:“光明族正值用人之际,尔等为各方面骨干,若有心为光明族尽点自己的余晖,便去戍守边关吧。”

    “臣等遵命。”帕尔默面无表情地起立转身,默默走开。

    在无比巨大的三生造化塔的映衬下,数些如蝼蚁般的人顿成沧海一粟。

    场景的转化让众人皆处于懵的状态,毕竟大部分人不知自己即将返回现实中来,这前后的突兀让他们十分错愕。

    待他们看清四周的环境时发现他们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此地何处?在经历了古战场遗迹的插曲后,大家伙开阔了眼界的同时服用不少光明族的丹药,整体得到了休息,作战能力有所攀升。

    “九品芝麻官”弗克洛跃身而起,悬浮半空纵目浏览,随后惊喜道:“那边有城池!”

    夜无仇乍听城池,加上心中的揣测,一个名字便涌上心头卜端良起义军的城!

    既然行程继续,那么便不能再琢磨无燃眉之急的插曲,夜无仇此刻在斟酌着到底要不要从卜端良起义军地界穿越,可事实却容不得他再犹豫抉择,时间的紧促赶着队伍打起十二分精神,直挺挺地向弗克洛所指的城池进发!

    穿越卜端良地界,那么便接近凌野城,任务适时也就可以竣工。这期间每当他想起阎老九委派白面书生坑害自己等人,便深感好笑,这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等人因祸得福,与古战场遗迹中获得大量有用的消息。

    自己既然已经无恙归来,那还有轻饶了他之理?

    夜无仇嘴角挂着冷笑,将手指关节按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