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悲喜中

    “妹妹说的是。”段菱珍目光闪了闪,只脆生生应了一声就款款上前来搭住敏君的手,拉着她一并往回走,一面却又是道:“这会子只怕也是开席的时候了,原也该过去瞧一瞧,免得误了时辰。”

    见着她如此,敏君皱了皱眉头,却也不好做得太过,脚下便略略快了些,一面随口寻些女儿家喜欢的话题,什么上等的宝石,新式的绸缎,绣花的纹样,如此种种,倒是她一个人说得多,听的少。段菱珍听了半晌,见着敏君步子也快,估摸着已是到了半路,便脚下一缓,往周围瞧了一圈儿,转脸与敏君郑重道:“妹妹可是听过些什么?方急着回去,不愿与我说两句体己的话儿?”

    敏君听得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这段菱珍如此抹开了脸面直接说来,当下也是停下步子,与她微微的一笑,就是道:“这话又是从何说来?您可是听了什么话儿不成?好端端的,我避什么呢?”

    “妹妹何必瞒着我?这事儿,我也想得出三五分来。眼下我们段家,虽说不是那人人喊打的老鼠,也是差不离了。戴着个前朝旧臣的帽子,如何能有好下场?顶多也就是黯然归乡这四个字,那还算好的呢。苏家却是不然,虽说锦乡侯世子是个旧臣,却养了两个好儿子,听得流言,竟都是封侯的功劳,哪里还会瞧得上我这么个犯官罪臣之女?纵然嫌弃我,也是应当的。”

    敏君听得这话,微微抿了抿唇角,没有说什么话,这虽说是情理之间的事情,但对于段菱珍来说,却是不然。因着如此,当着她的面儿,敏君自觉也没能说什么话来,又想着苏家的事儿,还是事关苏瑜的,自己到底不好干涉,便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

    段菱珍看得她如此沉默寡言,又想着先前听闻过,这徐敏君极得冯氏欢心,不论在燕京还是在金陵,说不得日日请安不绝,也是从差不离,竟是母女一般。由此,那冯氏之意,这敏君应当是知道个六七分的。也是这么一想,当下之间,她便以为自己所说之事,竟是没有差错,真真之极。

    然而,先前那么一番说法,她说的是情辞宛然,但心底自然不愿这么想的,只盼着那苏家能想着有个好名声,将她娶了过去。没想到,这却是一场妄想,一丝儿盼头也没有。蓦然之间,这段菱珍心下由不得生出几分惨淡的绝望来——难道自己这个是没个指望了?顶多也就寻一个清贫士子嫁了不成?

    凭什么?

    段菱珍咬着牙,心里仿佛滴了血一般的惨痛。她出身世族,容貌才情、针黹女红、管家理事样样都是一等一的。又是配了个苏瑜,虽说不爱读书,但也是未来的锦乡侯,相貌堂堂,武艺出众,竟也是千万个里头出挑的。真真是匹配之极。却不想,一场战乱之后,什么都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苏瑜是新贵,自己却是眼瞅着就要成了个罪臣之女。

    这一番事,真真让段菱珍愁肠百结,惶惶不安。只是心底还留着一点想念,今日方眼巴巴求了一张帖子,来到这徐家,寻那苏瑜之弟苏瑾未过门的媳妇徐敏君探问。结果却是如此

    “果真是如此”段菱珍脑中空白了半日,想要说些剜心刺人的话,可那话到嘴边,她又逼着自己将那些已然到了舌尖的话重头吞下去——眼下的自己,说这种狠话又有何益?想想身份,想想以后,就算再是难忍,她还是咬着牙将这些忍了下来,只红着眼有些僵硬着道:“你,也不必说什么,我,早便知道的。”

    “段、段姐姐。”敏君看到她如此,倒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绪,说来她也有几分知道的,那冯氏素来不喜这段菱珍,今儿又是如此,哪里还会让这一段说起来也就是口头之约的婚事成了?眼下这个场景,就是苏曜,只怕也不会愿意的。她不喜欢段菱珍,但看着这么个场景,同是女子,自然也有一些为她凄凉的感觉。特别,她面对这样的事,却没有口吐恶语,敏君瞅着,心心里头对她的好感也略略多了些:“你……”

    “不必说了。”段菱珍唇角动了动,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不成功,到了最后的时候,也就是嘴角翘了下,神情却是淡漠下来:“让我,让我好好静一静。”

    敏君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帘站在一侧,陪着那段菱珍站在微微的风中,静静凝视着远处。段菱珍脑中挣扎纠结着许多念头,不甘不愿,愤懑不平,怨怒难消,这些种种阴暗情绪都难以消去,但是她分明知道,虽然现在这眼前的徐敏君还唤她一声段姐姐,可过不得三五日,段家举家从云端打落至尘埃之中时,这什么姐姐之说,也就是脑中想一想罢了。

    夫荣妻耀,素来如是。

    这一番结果,就是她唾骂三日,也是不会变了的,那还不如按捺下来结个善缘。

    段菱珍心里头慢慢想着,只用静一静三个字,让敏君陪着她站了半刻,就是侧过脸与她道:“敏妹妹,说来,我们原也有几分缘分的,倒也不敢盼着旁的什么,若是日后我落了大难,希望你若是可以,援手一二。”

    “段姐姐。”敏君听得她这么说,心里头有些诧异,当即便问道:“何出此言?断然不会到那等境地的。日后,我们依旧能聚一聚,说说话儿的。”

    “真这是傻丫头。”段菱珍压住心中怨怒,只勉力露出一丝笑意,眉眼之间却是一片愁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话最是真切的。我们段家,只怕也是逃不过一劫的,若是能全身而退,已是上苍垂怜,何谈其他?否则,我也不是那等没脸儿的人,忍羞含辱舍了女儿家的脸面,特特登门询问。”

    敏君听得这话,心里微微一动,登时也生出许多不忍来。只是她话还未出口,另外一边忽而有人唤敏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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