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承安

    “什么!”敏君吃了一惊。忙就是坐起身来,皱着眉道:“虽说瞧着不大好,可好歹也算过了门槛儿,怎么竟是这般就去了?”

    “听着嬷嬷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与两位姨娘有些瓜葛,只是姑娘身子也不好,三奶奶怕冲撞了,只让姑娘好生歇着。”青鸾轻声说了一句,脸色也略微有些异样,但对于孟氏的嘱咐却是深以为然:“姑娘还是安生睡吧,横竖明日什么事都是清楚了的。”

    虽然敏君也晓得自己过去不大妥当,但让她继续睡,她又觉得有些睡不大安宁,便摇了摇头,要了杯茶,道:“这一时也有些睡不着,外头人声也多,你且挑灯让我翻几页书,过会儿再睡。”

    见敏君这般说,青鸾忙就是去一侧热着的火盆上取了热水,倒了一盏茶送过来。再将一侧放着的铜灯取来放置在略远的雕花刻丝铜几上。另外的锦鹭也披着衣衫起身,从外头端了一碟还热着的糕点并一小碗红枣小米粥,送到敏君的身边道:“姑娘身子还亏着呢,好歹吃一点垫垫肚子,免得一会睡下了,方才发觉腹内叽咕作响。”

    君瞧着东西也不多,香味却十分惹人,便拨了小半碗的米粥,又吃了两块糕,其余的便推给她们两个:“虽说夜里腹内饥饿,须得添一点东西,但也不好多吃,免得积食。我这些也就够了。”

    锦鹭与青鸾两人也是惯了,当下只应了一声,便只留了两三块不大的松子糕,其余的都端到一侧分而食之,而后便寻出些针线活计,一面做着,一面陪着敏君说话。夜色渐深,外头的人声也渐渐没了,敏君坐在那里,一面翻着书,一面侧耳倾听,口中漫应着青鸾锦鹭两人时不时的一两句话,心里却想着先前碧痕的事情,一时倒也不觉多少睡意。

    但边上的青鸾却是有些受不住了,眼皮子耷拉了下来。迷迷瞪瞪的做着针线活计,一个不小心那手指头便被扎了一下,由不得哎呦一声,又是睁开了眼。

    “可是扎到手了?你素来就是爱睡的,横竖这会子也没什么事,就安生睡一会,待得我要睡了,自然会将灯给灭了。”敏君笑着侧过脸,看着青鸾皱着脸,便劝了两句,想连着锦鹭都是打发睡下。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哪里就那么娇气的。”青鸾含着手指头含糊应了一声,但精神却还有些倦倦的,正是说着话,外头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就有粗使的嬷嬷咳嗽道:“姑娘,周平家的给姑娘道喜来了。”

    那周平家的并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出嫁的青莲,敏君也是知道的,自然应了一声,看着锦鹭起身打起帘子。让那青莲进来。

    “姑娘这晌还没睡?三奶奶远远的见着灯光,还当自个晃了眼,只让我过来瞧一瞧,倒不成想您这会子还撑着不睡。”青莲笑着将手头提着的灯笼放到一侧的地上,一面带着一点嗔怪,一面笑着上前来看敏君的脸色,见着精神还算好,方才松了一口气。

    敏君笑着让了坐,青鸾便端了一盏茶送过去,顺手再将先前留着的几样糕点送了上去。青莲见着那糕点,倒是笑着点头:“难怪奶奶姑娘都疼你们两个,原是色色样样都想齐全了,比我们当初做丫鬟的那会子可强多了。”

    锦鹭青鸾两人微微红了脸,低着头应了一声,心里欢喜,可面上并不露多少得意来,青莲见了,越发觉得这两个丫鬟着实不错。只是这会子,原是有事,还是将心思转到晚上的事儿来,想了想后,就与敏君道:“姑娘可是念着今儿的事,专门等着信儿,方才这么个时辰还不睡下?”

    敏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原也怪不得姑娘担心,这事儿着实令人生疑。”青莲见了,也没念叨旁的,便将事情整了整。细细说道来:“虽说碧痕姨娘魔怔住了,可身子却是极好的,就是生孩子那会子,人也清醒过来,嘴中含含糊糊念着几个名字,只是说不大出来。但看着孩子已经生下了,万事都有个准数的时候,原该渐渐缓和过来的碧痕姨娘,竟就那么去了。不但三爷三奶奶暗地里生疑,瞧着四姑娘,宁少爷的神情,这事必定有蹊跷。不过,碧痕姨娘那事完了后,只四姑娘跟着伺候,这事儿只怕也就四姑娘清楚一些了。”

    “我晓得的了。”敏君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但脸上却没多少神情外露出来,只略略点了点头,就将话题转了开:“老太太、太太可是晓得了?预备如何处置后事?”

    “原是怕惊着老太太、太太,也不晓得哪个多嘴的过去奉承,竟说了出来。老太太她们都是晓得了,打发了人过来说,姨娘到底是给三爷生了一双儿女。于徐家也算有功,这人去了,就在外头的别院里做三场法事再行安葬。”青莲说得十分和气,仿佛没有察觉到这里头的意思,徐徐道来。

    “原是如此。”敏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倏然便是收敛起来,又与青莲说了两句话,方才借着话头结束了这夜间的一场话。青莲也十分安顺,笑着应承两句,就自回到自个的屋子里了。

    “姑娘。可要睡了?”锦鹭看着敏君微微闭着眼,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脸上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让人悬心,便有些不放心,上前来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敏君瞥了正是悄悄打了个瞌睡,眼角泛着泪光的青鸾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拉起丝被躺了下去。锦鹭将两个多余的枕头取下放到另一侧,再将丝被枕头都整了整,放下帐子,再将自己身上披着衣裳脱了,与青鸾说了两句话,就是吹灯睡了去。

    敏君心里存着事情,便有些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仿佛做了两个梦,待得醒来后却又记不得多少了,在锦鹭她们唤醒她之后,还怔忪着支起上半身,眯着眼混里混沌瞎想了一通,方才推被下榻。

    “姑娘的身子还没大安,怎么就起来了。”锦鹭两个见了,忙就拦住敏君,只让她重新躺回去:“纵然姨娘出了事,但已经吩咐了人专门料理,想必也是妥当的,姑娘若是过去,且不说别的,只怕三奶奶就要不自在了。”

    “谁说我要过去的。”敏君闻言,只摇了摇头,道:“姨娘那虽是可惜,但我也帮不得什么,只能在心底为她念几句往生咒罢了。我是担心母亲,怕她不管不顾地累着自个。如今可不是往日,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弟弟妹妹的。总得去瞧一瞧,我心里方能安稳下来。”

    “若是这个,姑娘倒是不必担心,三奶奶每日清晨必定会过来看姑娘的,估摸着时辰,待得姑娘吃完了饭,只怕就差不多了。”锦鹭闻言一笑,依旧是将敏君按回床榻上。敏君见丫鬟都是坚持如此,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法子,只得盥洗梳理,吃了点早饭,就躺在那里翻书。

    没等多久,孟氏果然来了。

    “娘,您来了。都是女儿不中用,倒是累得您这么个时候,还亲自过来。”敏君看着孟氏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唇色红润,精神也是不差的,便放心了许多,话音里也多了几分安稳。

    “真真是傻孩子。”孟氏脸上只带着一点笑意,并不如往日一般笑吟吟着,待得坐下来后,敏君更是发觉她眼圈儿有些红肿:“这么些年,什么事儿娘不曾经历过的。碧痕这么个年岁,说起来也可惜了些,但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哪里能折腾着自个日夜不安的道理?”

    虽说这么说着,但孟氏心里头却是宽松的。这碧痕她虽说总放了一马,可当初碧痕蛮横的时候她收了多少委屈多少苦楚,自然不能轻易放下的。这次没脏了自个的手,这碧痕就是没了,她心里不能不说是快慰的:这人在做,天在看,能欺得了人,总欺不得天去,该是如何的,还不就是如何!

    “这确也是。”敏君轻声应了一句,看着孟氏将一干丫鬟都是打发了出去,方才带着一点犹豫,轻声问道:“母亲,这次的事,是老太太她们使得把戏吧。就在那之前,繁君过来与我说了一些,只说姨娘已经故去了。我瞅着样子不对,提点了她几句,没想着晚上就是出了事。”

    “这长辈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嘴。”孟氏听敏君这般说了后,又将繁君所说的一样样细细说来,当下脸色就有些变了,但口中说出来的,还是几句常日里念叨着的话。只是瞧着敏君略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方才将事情含糊带了过去:“罢了,你既是晓得几分,也当知道这里头我们都说不上话的。若是得空,就劝劝四丫头,她心思重,但前儿也算有点心思,不曾助纣为虐不说,还护着你一回,并不是那等愚笨的蠢货。只看着这一点,往日的事情,我也暂且搁下。”

    君轻声应了一句,脸色还是不大好:“娘,爹爹的事儿可是都妥当了?什么时候我们到燕京去?”

    孟氏见着她如此问来,也晓得这一次只怕这小姑娘家的吓着狠了,便伸出手将敏君搂在怀里拍了拍,叹了一声,只说两句快了,方才寻出个话来:“先前你冯姨也来见过你,还送了好些上等的药材。她说,瑾官这两日便要启程去燕京了,正是忙乱不安,偏生又是听到了咱们家的事,晓得你又是病了一场,嚷嚷着要等着你好了,方能启程。”

    “瑾哥这也太过了,我又没什么事儿,哪里到了那地步去。”敏君听着这话里似乎存着一点别样的意思,脸上由不得火辣辣起来,当下在孟氏的怀里动了动,搓揉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没什么意思起来。

    孟氏听了,倒由不得一笑,只又拍了拍,方是轻声道:“若是瑾官听了这个,只怕要恼呢。你也不有害臊,你们两个虽说年幼,可都是有心的,我便不信你们暗地里没有想过一点半星的。这些日子我也仔细想过来,你也亲眼看过了,这若是长辈不和睦,待你不亲善,便是多好的人家,也得暗地里胆战心惊。难得冯娴瞧着你好,瑾官更别说,就是对自个的眼珠子,也差不多待你的样子了。咱们女子,最是难得的两样,你都有了这样的底儿,可不要平白辜负了去。只怕明日,瑾官便要过来瞧瞧你的,到时候好生应承,万不要失了素日的情分,至于礼数,暂且搁在一边儿,也是没什么的。”

    “娘,瞧您说着什么话呢。”敏君听得哭笑不得,竟是将什么羞涩之类的心思都抛了去,扑哧笑了出来:“素日里您可不是这么教女儿的,礼数两个字,竟是比旁的都要重,怎么明日便是不同了?您的意思,女儿晓得,可有些事本就是说不准的,哪里能就这么定下来了?我看着瑾哥待我,倒是如同兄妹一般,并不那样的心思。”

    “说着你有心,这会儿又说孩子话。说着你不晓得事儿,偏生说来还是一套又一套的。”孟氏见敏君说起来还是带着一点稚嫩,便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头弹了她额头一下:“又不是真个兄妹,哪里来的什么兄妹之情?就算真是如此,这有情分的可比什么都不晓得强,旁的不说,这自小的脾气性子,为人做事都是清楚明白,真个成了,便是一辈子的好处也说不尽的。难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真如戏词上编排的一般,闹出什么情情爱爱,折腾得人不人贼不贼的事儿?”

    听着这样,敏君倒是有几分清楚了。孟氏这说法,不过是从实际出发的相亲的变种,比之盲婚哑嫁强一点而已,并不是真的说什么谈恋爱之类的。也是,古代遵循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什么本人谈恋爱之类的可能。

    如果从这一点出发来说,苏瑾还真是很不错的人选。就算是自己心里觉得有些老牛吃嫩草的膈应,但别的都不说,就苏瑾的父母做前例,三妻四妾的可能就是少了许多。或许,这件事还真是能略微想一下,想一下而已……

    敏君心里想着,脸上的热度却是不由的自主上升,她虽然在现代也是二十多的大姑娘,但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连相亲也就两次草草结束了,什么结婚之类的,更是从来没想过。眼下确实要以萝莉身的条件开始考虑一个正太。

    这除却别扭之类的情绪外,还是有一点点属于女孩子特有的羞涩。

    孟氏看着她如此,心底有些好笑,这小孩子真真是一眨眼就懂事了,连着这样的事儿,也是心里留意,比她小时候可懂得多了。不过越是如此,有些事越是要仔细谨慎,女孩儿心思活络又极易被人蛊惑,若是做出什么错事,可就了不得。由此,她也没再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是又说了两句话,为了吃食上头的一些事,便起身离去。

    对此,敏君倒是没多想,只是在苏瑾上面再想了一会,便琢磨着给孟氏、徐允谦两个做一点保暖用的针线活儿。比如羊毛护膝护腰护臂之类的,这眼看着就是要到北方去了,有些东西预备下来,总比没个准备的好。

    毕竟,孟氏有孕在身,徐允谦的腿骨也不大好,也不晓得现在北方的取暖设备如何,要是在北方折腾出什么老寒腿之类的可就不大好了。毕竟都是南方人,水土不适总是有的。唔,或许,该是给苏瑾先做一点,听着意思,两天他就是要到北方去了,这手套护膝之类的,他用得更多些……

    在心底想了一通,敏君便唤了锦鹭来,让她打发人去外头卖羔羊皮之类的保暖皮货并一些韧性好的丝绳,自己取了笔墨预备先画个花样子。不成想,才描了一个大概,就听到有丫鬟通禀:“姑娘们来了。”

    “且将这些搁到一边去,请几位姑娘进来说话。”敏君只得放下笔墨,又是让青鸾预备茶点,自己理了理衣衫发髻,抬头就看到璧君、婉君、嘉君三个款款而来,一色的素淡衣衫,妆饰也不多,比之平日少了许多繁华富丽。似乎昨日也是一样,妆容款段比之往日减了好些——看来,也是因为三房出了好些事,便不愿妆容过甚,免得招了忌讳。

    敏君想清楚这个缘故,思及先前的种种,心里头一暖,看着三人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当下让座让茶不说,比之往日更殷切了些,没几句话,便抛去往日的百转心思,直接问了来意。

    “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看看你罢了。”璧君见着敏君神情并没有太多额变化,稍稍思量了一会,还是将自己母亲让自己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不过,近来母亲挪不开空隙,听说昨日我们姐妹过来瞧了你,便让我与婉君今日再走一趟。一来,是给你送一点东西,好好补一补身子,也算母亲作为长辈的一点心意;二来,却是请我们带一句话,三婶的事儿,你不用焦急,只瞧着都是徐家媳妇,妯娌相处那么些年上头,谁也不是铁石心肠,哪里能真个瞧着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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