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林逸书前,我是一个吃人如麻的蛇妖。

    认识林逸书后,我想做一个深情的女人。

    我还记得和他初遇的场景,那天我刚吃了头鹿,显着真身慵懒的趴在树枝上晒太阳。林逸书从树下走过,我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已经吃饱了,再吃就会撑,便又阖目。

    只是没想到林逸书发现了在树枝上休憩的我。

    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敢向我扔石头,一块又一块的,弄得我心里厌烦,只想把他一口咬死了算。可刚想动身,却发现他本不是想打我,而是因为我一旁的树枝上垂下一条比我还大的蛇,他想提醒我。

    那蛇我一眼就看出了只是条蠢笨之物,根本就没什么力量和我抗衡,也就懒得理它。但我却熬不住林逸书还在那儿对我一次又一次的扔石头,便无言的准备将那条蛇咬死,表示我知道了,你停手吧,可以赶紧的滚了。

    我已经有三百年修为,咬死个蠢笨之物易如反掌。只是我咬完之后,林逸书丝毫没有要滚的意思,反而听到他道:“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小,还挺厉害的。”

    小?我更是无言。也不知道他什么眼神,我虽然不是巨蟒,但也比寻常男子的身高还长出不少,一般人见到我都会惊呼“好大一条红蟒!”所以我真是懒得理他,便又趴回树枝,继续晒自己的太阳。

    却不知林逸书好像看出我能听懂他的话,也没有吃他的意思,他竟胆肥的慢慢地爬上了树,直径坐在了我的尾边。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蛇……这么鲜红的蛇鳞,很好看的。”他看着我的鳞片,不怕死的伸手想摸。

    我彻底怒了,打扰我餐后休息的人,哪怕我不饿,也要把他弄死。

    于是我高高仰起头,吐着信子就向他咬去。

    但他似乎觉得热,先我一秒伏在了我的蛇身上,我这一咬冲力太大,竟然一下子撞上了树干。

    之后,我头晕眼花,他也看得目瞪口呆。

    “我不过……取个凉,你也不至于自杀吧。”他不敢相信。

    “呸,你才要自杀。”我揉着昏昏沉沉的头。蛇就是不好,没有手。

    对于我突然幻出人形,林逸书也没有过多惊讶,反而有些高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条普通的蛇!”

    我白了他一眼:“我说,人类,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林逸书看着我隆起的很明显的腹部,大言不惭道:“你这……应该是有喜了吧,有喜的蛇了,不要这么暴躁。”

    我便又想咬他了。

    “谁说我有喜了!我有什么喜啊!我刚吃了头鹿!”说完之后我又后悔,给他解释这些做什么。

    可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这三百年中,见到的胆子最大,也最有趣的人。

    之后我虽然对他还是爱答不理,但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就熟悉了起来。他喜欢来水蛇林在我的蛇身上休息,我却觉得只要他安静,什么都好说。

    我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成了被动。

    有一天,我又吃了一个人。怕林逸书看了害怕,便连那人的衣服也都吃了。衣服是布料,难免不消化,我便捧着腹部轻轻揉着。林逸书来了,坐到我身边时看了我腹部一眼,脸色有些不悦,道:“又有喜了还是又吃人了?”

    我有些心虚,看向别处:“又怎样?”

    “你别吃人了。”林逸书扳过我的头,要我看着他,“红媚,吃人伤天害理,必遭天谴。你可能无所谓,可是我怕有一天我……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心中一动,竟是说不出的温暖。

    嘴上却不饶,道:“怎么,你还想见着我?也不怕我连你一同吃了?”

    林逸书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的,你要是要吃我,早就吃了。”说罢,用指擦去我唇边的一点血迹,又碾淡了。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也就道:“好吧,我答应你,不吃人了。”

    “真的?”他双目炯炯。

    “真、的!”我像哄个小孩子一般,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他的——如果我也有上辈子。

    只是没想到,林逸书的唇突然就凑了过来,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印,而后又离开,低声笑道:“你要是再吃人,我就不敢亲你了。”我这就样傻愣愣的浑身僵滞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潜意识里就这样接受了他。

    原本我只是在树枝上过着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吃人,晒太阳,睡觉,每天都这样循环着。自从多了个林逸书,我的生活都变了。

    变成了,林逸书,林逸书,林逸书。

    我开始庆幸我是可以幻化人形的妖,也庆幸我与他初遇之时,我刚好吃饱,否则他早已成了我腹中大餐。一切,就好似命中注定。

    我也知道,妖和人在一起长久了,就算无害人之心,可长期妖气吞噬,也会使人精元大伤。于是我要求林逸书减少来看我的次数,并且要多晒太阳。可他看我的次数是减少了,却从以前的一个时辰变成了五个时辰,我自己也有贪恋,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的生活开始甜蜜,我像一个,不,我就是一个人。

    只是,我始终是个妖。

    妖是需要历劫的。

    认识他不到两年,就是我第四个百年大劫,

    平时我有修炼,所以对于渡劫自然是游刃有余。但渡劫之后我元气大伤,需要休养好一阵子。那段时间我更是懒了,就算林逸书来我也不想动一动,每次都是他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抱着我,怕打扰到我的午睡。

    只是那天,他抱住我之后,又紧了紧手臂。对于这不寻常,我开口问道:“逸书,怎么了?”

    林逸书沉默许久,才道:“我父亲病入膏肓……你……有办法救他么?”

    我愣了愣。

    杀人我会,救人……从没试过。何况我才历了劫,自己身体都还虚弱着,又怎么去顾及他人。可那个人是林逸书的父亲,我又不想袖手旁观。

    最快恢复我元气的法子就是,吃人。

    于是我答应了林逸书,又瞒着他,一口气吃了十几个人的精元。

    之后,他父亲的病好了,他很开心,见到我时,却脸生愧疚之色。他果然够了解我,知道我是吃了人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他说,是他要我别再吃人,如今却为了他害了那么多条人命。

    我说,我是自愿的。

    那天,他的唇很灼热,我不喜欢过热的温度,但他给的,我却避不开。

    后来,我不知道,是我的妖气,还是那十几条人命的报应,一向康健的林逸书却突然身子坏了起来。

    我想再去吃人,用他们的精元来弥补我灵力的缺失,但林逸书却阻止了我,说他宁愿死,也不要我再吃人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灵力一分为二,每次稍微渡他些许。

    他就这么带着病痛的活着,我也想治好他,可除非我自己再修炼上二十年。只是那个时候,我怕他……

    我不敢想。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我还在想着有没有其他法子的时候,见到了几日未见的他。我很开心,他气色似乎好了不少,或许不用我的灵力他也能痊愈呢?我在他的怀里还这样想着。

    只是,没想到会有昆仑派的人出现。

    那个人天资极高,剑术亦是非凡。我曾见过不少妄图杀我降我的人,就算是是四五十岁的老道,也未必有他一半的本事。

    我自知元气亏空,却只能强撑着对敌。我还不想死,我……我还想和林逸书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本来计划着打到一半我便带着林逸书隐林而逃,却不曾想会突然出现个双魂女。

    那女子看起来对自己一无所知,别说双魂了,恐怕她根本还未察觉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双魂的力量不容小觑,平时她体内的魂应该是沉睡着的,一旦她御敌,那魂便突然苏醒,双倍的力量加之那个昆仑弟子的剑术,我开始不支。

    这个时候,由于我鳞片坚硬,那个人的剑气从我身上反弹,却正好朝林逸书的方向袭去。我根本不敢想他承受这剑气之后的模样,顿时幻回人形,抱着他受了这一剑。

    其实也好,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灵力一鼓作气全部渡给他,只是还想着或许我能和他长相厮守,要是全渡了,我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过现在,我渡也是死,不渡也是死,我自然是要他好好活下去。

    抱着他的那刻,我又想起了我们的曾经。

    他不怕死的拿着石头扔我,他抱着我的尾巴贪凉,他温柔的吻过我的嘴唇。

    我想在他眼里,我确实是个女人,我成功的做了一个深情的女人。

    真希望我渡灵力的时间能再长一些,我就能再多看他一秒。魂飞魄散之后便是在这世界上消无,除了他,有谁还会记得我呢?

    百年后他定也尝过了孟婆汤的滋味,那么,那个时候,又有谁还会记得我呢?

    不过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