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可以再出刀,而不是闭目待死。”突然韩当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出征前夕公孙瓒跟他说的话来。虽然公孙瓒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觉得公孙瓒对自己很失望。

    “我已经让他失望了!怎么还能失信于他呢?我答应过他要活着的!”霍然间韩当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精光闪烁,目光闪烁的同时,大黑刀的刀光也跟着闪烁了起来。

    “砰”一声滔天巨响响起,韩当的大黑刀已经将阙居壮汉的武器震开,震开还不算,他的大刀顺势一翻,又居高临下的劈将下来。

    阙居壮汉没有想到闭目等死的韩当居然还能反击,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将自己震退,而且还能杀了自己。他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奔向他脖颈的大黑刀,但是他却挪动不了身体。他觉得那口刀好像正在盯着自己的脖颈,不论他怎么闪怎么躲,自己的头颅总会被大刀砍下来。

    “咔嚓”一声清脆无比的骨肉分离声响起,鲜卑壮汉的头颅像西瓜一样的滚了出去,他的眼睛始终在睁着,他好像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一直盯着自己的脖颈。可惜他看不出来,因为韩当这一次属于超常发挥,一招‘青龙看死人’使得形神兼备,好像他的大黑刀一下子有了灵魂,有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呼~呼~”看着已经轰然倒地的阙居壮汉尸体,韩当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汗水浸透了他的衣甲,可是他心中却很高兴,不仅仅是斩杀了敌将,为近卫军争取了突围的可能,也是为了那个承诺。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韩当心中默默的道。是的!韩当确实做到了,他做到了就算无力也不闭目等死,而是悍勇无畏的出刀,而且他也没有死。

    就在韩当杀死阙居壮汉的时候,近卫军的近半兵士终于活着杀出了重围,与在外围接应的韩当汇合一处。韩当也不多言,纵马向敌人的后方奔去,而他背后的近五百将士也都催马紧跟其后。他们现在并不能回转中军,因为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要在最低伤亡的情况下,尽量多把敌人拖上个一时片刻,所以他们才向敌人后方跑,意在使敌人调头追他们,最好是能让敌人的阵营产生混乱。

    可是韩当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在他们突围出去之后,阙居鲜卑中军的大旗便开始有规律的摇晃了起来。顿时有一千鲜卑骑兵分离出大军,向他们杀来,而其余的八千余鲜卑骑兵则继续向汉军的营帐处挺进。很显然阙居首领,用旗语在指挥着他的儿郎们行动,由此可见阙居首领并不是一个草包饭桶,而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统帅。

    阙居鲜卑的首领不简单,汉军的精锐也不是浪得虚名。就近卫军的稍稍一阻挡的时间,近四千护匈奴军便已经在李浩的带领下杀了过来。如此一来,阙居首领突然袭击的计策也随之破灭,双方只能真刀真枪的展开血战,四千对八千余,虽然还不够看,但是却有一战之力。而且护匈奴军并不孤单,他们的背后还有长水营,他们的侧翼还有友军匈奴骑兵。而阙居鲜卑却只有这近万的兵马,并没有友军前来支援于他们。

    护匈奴军刚刚跟鲜卑军冲撞到一起,长水营司马张强便带着二千兵士从东面攻击鲜卑军的侧翼,长水营现在还没有集合完毕,所以还不能跟敌人正面交锋,但是也不能看着友军孤军奋战,所以他们一边帮友军,一边等自家军士来此集合。

    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这时带着五千匈奴儿郎进入了战场之中,不知道是由于他良心发现呢?还是他认同了臧旻的话,又或者他觉得如果放任汉军全军覆没,回去之后没法跟汉庭交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匈奴军的加入都大大的减轻了汉军的压力,不然鲜卑军多于汉军,再加上他们那凶悍无畏的打法,汉军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五千南匈奴军那可真的是生力军,他们白天几乎没有参与战斗,晚上却吃的饱饱的,再加上匈奴和鲜卑也算是有世仇,所以两军见面分外眼红。你还别说,匈奴人上了战场之后,其彪悍的血性也随着沸腾。一阵猛烈的进攻,五千生龙活虎的南匈奴兵士顿时便将鲜卑军西边的侧翼给打的没有招架之力。

    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朵乌云,将皎洁的明月遮盖住,好像明月并不想看到流血和杀戮一般。

    战场之上这时已经混乱成了一锅粥,各路人马交织在一起,各族人的喊杀声,叫骂声,马嘶蹄动声,兵器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现在所有的军队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组织可言,现在大伙比的就是谁的刀狠,谁的枪快,谁先将敌人弄死。

    总体来说鲜卑军现在处于下风,因为护匈奴军、长水营、匈奴军一万两千余人从东、南、西三面将鲜卑军包围住,而鲜卑军无论是人数、装备还是环境都处于十分被动的情况下。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以一腔奋勇死命的同三面攻来的敌军格斗。可是一腔奋勇现在却没有用,因为杀红了眼睛之后,就算是一个胆小鬼也会变的悍不畏死,如此一来鲜卑军的优势便变的没有任何作用。

    阙居首领的心中现在十分的矛盾,看着三面合围的敌军,看着一个个战死的儿郎他心如刀绞。他当然也想不被敌人包围,可是他又不能像汉军一样分兵,因为汉军要多于他的大军,本来力量就不足,如果再分兵那力量就更加的弱于敌人了。现在没有敌人的只有后方,可是如果转移到后方,那不就等于撤退了?先不说鲜卑儿郎以勇为先,就说如果己方撤退的话,那弹汗山上的大人物可该怎么办?

    阙居首领确实没有想到汉军的实力居然如此彪悍,比那些以前交手的汉军要强上数倍不止,儿郎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阙居首领并不知道,他以前交手的那些都是边郡的州兵,那些都是从地方上招募服兵役的百姓,他们不仅没有铠甲,连武器都未必能健全,打这样的队伍那自然是战无不胜。可是现在与他交手的是大汉最精锐的几支骑兵队伍中的两支,这样的队伍在整个大汉帝国中连五万都不到,而他阙居一族却对上了将近一万,也不知道他是该感到幸运,还是该感到悲哀。

    高坡之上臧旻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突然发现这支有名号的鲜卑队伍,怎么好像还没有白天的那支没有名号的鲜卑队伍彪悍呢?

    事实这并不奇怪,白天的那支队伍属于是中型种族,他们没有自己的牧场,所以他们要争取牧场,自然要跟一些中小型的族群之间展开争夺站,所以他们是需要经常战斗的,再加上一上来人多势众的汉军便将那支鲜卑队伍给团团围困,失去了逃命机会的鲜卑人便只能与汉军之间展开困兽之斗,所以他们的战斗力才会十分的彪悍。

    而眼前的这支队伍,在鲜卑中属于是大族、贵族,他们有自己的牧场,草原上没有任何的种族敢打他们牧场的主意,不然定然会被大人的队伍给灭族。而他们的战争对象则是大汉边境地区的州兵,跟这些一打就跑的州兵打的久了,他们的战斗力不由自主的便开始下滑。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统领并没有下必死的决心,因为他们的背后一直有没有敌人,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抽身而退,并不需要与敌人展开死战。

    风吹过,乌云渐渐的散开,柔和的月光再次照拂在神州大地之上,可是大地上不再是青青的草而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无论是汉军的兵士还是鲜卑的兵士,在死掉之后都会被马蹄给踩成一滩滩肉泥,唯一不同的是,汉军形成的肉泥是用铁甲包裹着,而鲜卑或匈奴人死后形成的肉泥却是用皮甲包裹着。不论是铁甲包,还是皮甲包,混着血水的肉泥都已经没有了人样,他们不用被收尸,因为他们已经回归于大地之间。

    风吹过,高坡上有些略黄的长草弯下了腰,浓烈的血腥味冲面有悲悯之色的臧旻而来。战斗已经结束了,阙居鲜卑来势汹汹,去时戚戚,挥舞着马鞭什么也没有带走,却留下了近三千条性命。或许他们带走了些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一千五百余条汉人的灵魂。

    风吹过,胜利的唤鸣声从幸运的胜利者得口中发出,但是却无法进入不幸的阵亡者耳中。臧旻并没有下令追击,进入草原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有将近三千精锐兵士阵亡,这已经让他有些承受不起了。为了一场如同闹剧一般的怄气,大汉将会有近三千个家庭陷入伤痛欲绝之中。

    风吹过,一件大氅被人从后面披在了臧旻那单薄而又挺拔的背上,让这个进入中年的中郎将大人不再被萧瑟的秋风所折磨。感到了背后的温暖,臧旻并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那悲戚的面容,因为在儿子的眼中他的父亲永远都是睿智而又坚定的。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想象别的父亲看到如同一滩肉泥的儿子,会是怎么的心情。

    “看来我真的老了!”臧旻喃喃自语道。

    “父亲等战事一了,咱们就回家吧!”臧洪感到了父亲的异样,当即安慰道。

    “回家……”两滴泪水打湿了臧旻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