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六年八月初,汉军三路大军进击鲜卑。

    雁门郡北八百里外的一处草丘后,这时正黑压压的席地坐着一大片汉军,他们的脸上都有都疲惫之色,有的身上还隐隐有被包扎过的痕迹,可是他们并没有失去斗志的表现,也没有出现东倒西歪的事情,而是一个个默默的啃着干粮,就着皮囊喝着凉水。兵士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嬉笑举动,纵然是两个兵士说话,也是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地步。兵士的身边是他们的战马,这些战马也是除了低头吃草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由此可见他们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而是军纪十分严明的精锐之师。

    草丘之上立着一名白马白甲的骑士,骑士端坐马上,他身侧的地上插着一柄梨黄色木杆大枪,他的手并没有拉着缰绳,而是环于胸前,如同秋水一般平静的目光正平平凝视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微风吹来,他那披肩的长发也随着飘扬,偶尔有几丝凌厉发丝扑打在他那俊朗而又满是坚毅之色的脸颊上。就在这时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来,因为他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那是探查敌情的探马回来了。

    “启禀校尉大人!前方十里外发现有鲜卑兵马的迹象,属下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敌人大约有二百余人,同时还近千牧民,牛羊无数!”不多时探马飞马来到骑士身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冲骑士抱拳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骑士微笑着点头道。

    “诺!”探马喜声应诺,然后牵着战马便向草丘后走去。这些天他可是累坏了,这个先锋校尉精力充沛,每天都要出击数次才肯干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军功已经疯狂了?可是显然又不是,无论是战场或者是平时,他的面容和眼睛都如同一泓秋水,毫无波澜。

    “儿郎们!跨上你们的战马,前方十里,随我杀敌!”探马刚走,骑士便一把抓起一旁的大枪,将大枪一仰,冲草丘后的兵士们朗声喝道。

    “诺!”数百兵士齐声应诺,然后快速的将干粮放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凉水,同时将水囊收好,然后快速的跨上自己的战马,以草丘上的骑士为首,组成队形。

    “出击!”白马骑士见众兵士已经准备妥当,当即大枪一挥,径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白马骑士的身后,数百骑兵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有条不紊的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的向前面的草原挺进。

    “呜呜呜……”远方忽然传来了苍凉的胡号声,显然是鲜卑人已经发现了有敌人前来袭击。被鲜卑人发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为这支队伍根本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意思,那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怕敌人发现自己。

    是的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此时正值鲜卑民众南迁,更兼鲜卑人也没想到,一向打不还手的汉庭,居然会主动出击,是以这些鲜卑人并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鲜卑军人,而是一群保护民众不受野兽袭击的鲜卑汉子,他们中或许有很多是军人,但是与那些不是军人的汉子一起战斗的话,他们便没有了军人的优势。

    这支队伍转战近千里,杀戮不下十余场,杀了鲜卑汉子两千余人,鲜卑民众不下万人,俘或牛羊数之不尽。反正每天一天都会有近百兵士赶着一大群牛羊回大军以充军需,而这支队伍也由初时的千人队,变成了现在的五百人队。都说校尉是为了抢军功而贪功冒进,就连主帅臧旻也三令五申的劝其不要冒失,早早回转大军之中,可是他嘴上同意,行为上却依然如故。

    说归说,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埋怨或者不服校尉的话,因为校尉从来都是以身作则的,冲锋的时候他冲在最前面,撤退的时候他留在最后面,每天起的最早的是他,睡的最晚的也是他,兵士们休息的时候,他却一个人默默的帮助兵士们放哨。有这样的校尉带领他们纵然是累点苦点,众人也只有发发小牢骚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杀!”白马骑士冷冷的喝叫了一声,已经带头冲向了有所防备的鲜卑人。

    “杀!杀!杀!”五百兵士一起举起长枪,红着眼睛齐声高喝着跟在校尉的身后冲了出去。虽然他们已经很是疲惫,但是再看到那一道如电的白芒蹿出去之后,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嗜血的狂热来。作为大汉王朝为数不多的几支精锐队伍之一的他们来说,战斗是展现他们荣耀的最好办法,唯有敌人的鲜血和身上的伤疤,才是永远都磨灭不掉的勋章。

    “嗖嗖嗖……”二百多支锐利的箭矢在二百多鲜卑汉子的长弓射击之下,飞也似的突入了汉军的阵营之中。对于鲜卑人的骑射功夫汉军早就有些防备,所以他们的箭矢根本无法阻止汉军的步伐,也很难真正的伤害到汉军,只有极个别不小心的才被射伤,不过一般都没有性命之虞。

    “哇格雷!”鲜卑的汉子们也并不是孬种,见箭矢无功之后,他们当即挂起长弓,抽出自己的武器准备和汉人展开肉搏战。虽然他们不清楚这里怎么会有汉人的骑兵,虽然他们的装备和人数都不如汉人,但是他们却是不能不战斗,因为在他们身后的是他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儿老小,他们一退他们的亲人便会被汉人给无情的杀害掉。所以他们狂叫着迎了上来,犹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应了上来。

    “若汉人人人如鲜卑人之彪悍,我大汉又怎会任由各族胡人欺凌呢?”看到鲜卑汉子们迎了上来,公孙瓒的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之色,同时心中暗暗的赞叹道。可是赞叹归赞叹,杀起人来他却是一点不手软,手臂一震之下,大枪在最先冲到的三名鲜卑汉子的咽喉处各开了一个血窟窿,三道血箭激射到他身侧的时候,三名鲜卑汉子捂着喉咙跌落在马下。

    公孙瓒在出枪的时候,已经将目光移动到了其余的鲜卑汉子身上,当他的白云战甲之上绣出三朵红花的时候,他的大枪也黏住了两名鲜卑汉子的长枪,同时枪尖如同灵蛇摇头一般在那两名汉子的胸口各咬了一口,又是两名大汉跌落在马下。在他们两个落地的时候,白芒马已经冲进了黑压压的鲜卑人群之中。

    五百长水营骑兵在突击的时候,忽然从中间断为两截,后面的一部分人马斜着去拦截那些四散奔逃的鲜卑民众,因为校尉有令,绝不能放走任何一个鲜卑人,一个也不行。走掉一个,他们便会告知左右准备向这里迁徙的鲜卑人,那他们便再也找不到目标。而鲜卑人也会组织大军前来剿灭他们,虽然这样的事情瞒不了一世,但是瞒过一时是一时,多杀一定鲜卑人,便能多削弱一点鲜卑人的实力,那么便能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多增添一点渺茫的希望。

    公孙瓒刚杀入鲜卑汉子人群的时候,汉军的前部骑兵也突击到了鲜卑汉子的身边,双方当即展开了真枪的战斗。可是战斗和往常一样,依旧是一边倒的局面,汉军个个都是精锐,身手矫捷,杀敌技巧狠辣有力,更兼身披铁索甲,胡人的刀枪很少能真正的伤害到他们,再加上相互之间配合的也十分的默契,鲜卑汉子对他们根本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相比与身穿铁锁甲的汉军,鲜卑汉子们可就寒碜多了,他们的绝大部分人用的是尖锐的木器,只有少数人用的是长枪,他们的身上有的只是兽皮和麻布,别说他们了,绝大部分鲜卑兵士的身上也只是皮甲。虽然说檀石槐极力的引进汉人的冶铁技术,但是其成果却是不怎么斐然,所以鲜卑人还是缺少大量的铁器,除了大将之外根本没人能够穿上铁甲,手里的武器如果能是铁头的,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汉军仅仅只是一个冲锋,便将那二百余鲜卑汉子杀的干干净净,值得一说的是,这些汉子里没有一个人逃跑,就是战斗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名鲜卑汉子还是一声怒吼,用手中的尖木去扎公孙瓒,可是他还没有到公孙瓒身边的时候,六支锋利的长枪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和腹部,鲜血从那名无名的鲜卑汉子的嘴里淌淌的流着,他的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一身血污的公孙瓒,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可是他已经死了。

    “你或许觉得我们很可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我们侵犯了你们的领土,屠戮你们的妻儿老小。可是你却没有想过,你们侵略我们汉家疆域的时候,你们做过什么事吗?或许你没有做过什么,但是你的族群做过,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公孙瓒策马来到那名鲜卑人的身边,不管你们鲜卑人是否还能听到,他自顾喃喃的说着,说到最后他伸手一抹,将那名鲜卑汉子圆瞪的双目抹合上,同时他冷冷的下令道:“除了牛羊马匹之外,不论男女老幼,尽数诛杀!”

    “诺!”一声响亮的应诺声响起的同时,草原上亦响起了悲戚的哭声和残暴的屠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