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巨大的马车在几个辎重兵的驱动下,沿着大道缓缓向西而去。

    被撒上石灰防腐的尸体从覆盖在马车上的白布下露出一只手,随着颠簸的马车晃动着。

    士兵们在营寨前列队整齐,半跪行礼,看着马车向远方驶去。

    “阵型解散,继续保持警戒。”奥斯顿大喝一声,士兵们收回不舍的眼神,返回营寨之中。

    伯纳德站在叶莲娜身边,叹了口气,递过一方手帕。

    “不用太过自责,战场之上就是这样,”伯纳德看着已经成为一个小点的马车,“统帅的命令一下,士兵们只有冒死尽忠,殊不知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家里也有等待着他回去的父母妻小。”

    叶莲娜用手帕捂住脸,微微抽泣着。

    “因为我愚蠢的命令……他们才白白死去……都是因为我……”

    “不,你并不愚蠢。”伯纳德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营寨,“你的士兵们能为你的命令效死命,即使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我依旧没有听到一丝抱怨和愤恨,你带兵有方。你如此着急要赶去德赫瑞姆,一定有你的理由吧。”

    叶莲娜抬起头,精致的面庞上依旧挂有泪痕。

    “我与陛下……有婚约,我必须赶去救他,救我的丈夫。”

    伯纳德略一惊讶,看着叶莲娜,没有说话。

    “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态度,公爵大人,”叶莲娜转身面对着伯纳德,微微弯腰行礼,“一切恩怨都事出有因,您和维鲁加公爵或许有怨恨陛下的理由,叶莲娜绝不赞同,但不是不能理解。”

    伯纳德沉默着。

    “但是不管其他人对他的看法怎样,他是我的丈夫,”叶莲娜看着伯纳德,“就算所有的贵族都抛弃他,我也无法看着他一个人去面对十几万库吉特人,所以求求您。”

    叶莲娜的眼眶泛着泪花,缓缓半跪于地,“求求您,无论如何请帮帮我!我一定要去救陛下!”

    “万万不可!请起。”伯纳德俯下身,将叶莲娜扶起来。

    看着梨花带雨的叶莲娜,伯纳德的心中微微一痛,“若是我有你这番勇气和执着,或许不会有现在的丧女之痛。”

    伯纳德回过头,看着旗帜飘扬的营寨,“你即刻率军南下,经诺玛进入维鲁加公国,从维鲁加公国边境向西,自卜力亚进入德赫瑞姆高原,这样或许要花上半个月时间,但总比困在这里无计可施要好的多。”

    叶莲娜愣愣的看着伯纳德,“但是维鲁加公爵的大军……”

    “我会留在这里和他对峙,”伯纳德转过头看着叶莲娜,微微笑了笑,“看着你,总感觉想起了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他妨碍你前去勤王的,如果他敢派兵追击,我会让他知道,在这平原上,没有什么是我的重骑兵不能碾压的。”

    叶莲娜看着伯纳德,郑重其事的向后退了几步,深深的向伯纳德弯腰行礼,“公爵大人,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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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加堡。

    笼罩在黑色罩袍内的教徒们在城墙外整齐列队,一眼望不到头,数量足有万余。

    教徒们静静伫立着,手中的长柄月刃斧在月光下闪耀着森冷的寒光。

    一身黑袍的大主教在教徒的搀扶之下,缓缓登上城墙,俯瞰着城墙下列队的教徒们。

    大主教缓缓离开教徒的搀扶,干枯的双臂颤抖着举向夜空中的明月,“最终审判降临了!莫拉古德的追随者们,接受黑夜之神的庇护吧!”

    教徒们拄着武器,齐齐半跪下来,单手伸向夜空,放眼望去,犹如手臂组成的森林一般,诡异可怖。

    “夜神庇佑!”

    几口大锅被架在推车之上,由教徒们在队列中推行着,每个教徒都伸出手,向自己口中舀入一口红色液体。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城堡。

    “库劳,日瓦丁已被圣教净化!即日起,封罗比恩教士为主教,执掌这两片教区!”

    换上了一身白色教服,胸前绘制着黑色十字的罗比恩表情庄重而虔诚,在教徒的簇拥之下,沿着黑色地毯来到大主教身前,缓缓跪下。

    大主教把手深入一旁教徒端着的一碗鲜血之中,轻轻抬手,按在罗比恩的额头。

    抬起手,罗比恩虔诚的脸上满是血迹,犹如污秽和圣洁的交融,无比诡异。

    大主教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带两千人南下,接管库劳和日瓦丁公国。圣教会派出一百个监察者保你绝对安全,然后通知亚尔克罗格,让他回到布鲁加堡,准备登基。”

    “他手上可是有日瓦车则的一万多大军,即使监察者可以以一敌十,恐怕……”罗比恩面露难色。

    “放心,日瓦车则公爵已经被解救,他会和你一起南下,解除亚尔克罗格的兵权。”

    罗比恩点了点头,“多谢大主教,那么事不宜迟,我立刻出发。”

    “如果找到机会,”沙哑冰冷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探探库丹公爵口风,倘若他不愿与圣教合作,想办法接管他的军队,哪怕动用监察者也在所不惜。”

    “多谢大主教明示。”罗比恩缓缓站了起来,再次弯腰施礼,转身大步向城墙下走去。

    ……

    一袭纯白长裙,依旧站在城堡顶端的绮莉宛若美神,注视着一队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马,逐渐向南方远去。

    微风拂起她乌黑柔顺的秀发,伴随着纯洁的裙角,随风飘荡着。

    “绮莉大人,别来无恙。”亚尔克罗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绮莉的心微微一颤,惊讶的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亚尔克罗格。

    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亚尔克罗格轻轻摘下兜帽,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绮莉大人,多日不见,您越来越美丽了。”亚尔克罗格微笑着,迈步向绮莉走来。

    绮莉嫣然一笑,突然消失在眼前。

    亚尔克罗格一愣,四下环顾着。

    “你是谁?”绮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绮莉大人为何如此发问?”亚尔克罗格惊讶的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绮莉,“您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所以说,”绮莉微笑着,“你是谁?”

    亚尔克罗格愣在原地。

    “装扮倒是非常像,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绮莉笑了笑,“为了培养你,曾爷爷花了不少心血吧?”

    亚尔克罗格的表情僵住了,随后慢慢变冷。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绮莉微笑着信步走来,逐渐逼近眼前这个人。

    “亚尔克罗格”的额头渐渐出了冷汗,右手紧紧攒着袖口里的匕首。

    绮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一缕发香,回到了原来所站的城堡边缘,看着几乎已经快要消失在原野之上的队伍。

    “你只是一个替代品,”绮莉的语气带着温柔,“你和亚尔克罗格之间的差距就如同白天与黑夜一般。”

    “亚尔克罗格”皱了皱眉,“在你看来,他就如此闪耀么?”

    “不,”绮莉摇了摇头,带着一抹悲伤,“他是黑夜,永远没有月色星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