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宫房美子,谷树便生出一股豪情。宫房美子雪白的身子,就像为他而展现的美丽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王。

    南边树林飘出的几个人,眼看他谷树就要逃入山林,只能举枪射击。

    “叭叭”的枪声划过空旷的田野,清脆,响亮。

    却不漂亮。

    谷树听着枪声,就基本能判断出子弹的动向。

    相距一里,要是出色的狙击手,也可以将他撂倒。问题他谷树本身就是一个狙击手,枪声一响,他心里便清楚,哪一声枪响,能达到专业水平。在他的感觉里,那几人射出的子弹都没什么准头,目的不过是想阻吓他而已。

    他可是吓大的。

    六七岁的时候,父亲就将他丢入林海雪原,让他与狼共舞,让他在狼嚎中迅速壮大成长,令他后来面对大白熊的时候,就像面对大绵羊一样。

    他不时略弯一弯腰,子弹就从他身边、头顶上空空飞过。

    距离山林不过两百米了。

    谷树很是兴奋,心里却冷静。他知道南边树林的人不足惧,要提防的倒是左边的龚破夭。他狂奔着的时候,就没忘记利用田间的稻垛。

    他不时望望龚破夭,望一次,他的心就虚一次。

    龚破夭飘逸如风,却没有停下来对他狙击的意思。尽管他龚破夭手里提着的是捷克制造的狙击步枪。在狙击界,大家公认的一流狙击步枪,捷克制造的就位列其中。如果是超一流的狙击手,拿着捷克的狙击步枪,两里之内都能对目标进行射杀。

    龚破夭没有对他进行射杀,似乎是带着一种不屑,似乎是因为一枪打死他,是便宜了他。

    在他谷树进入山林那一刻,他再扭头看了一眼龚破夭,他惊奇地发现,龚破夭竟然丢掉了手中的狙击步枪。

    是嫌狙击步枪重,不便奔跑,还是——

    应该不是前者。看他龚破夭飘逸如风,根本就不会在乎狙击步枪那么一点重量。

    是明打明跟他谷树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屑跟他玩狙击。

    这也太狂了吧?

    谷树生气地想。你不玩,我跟你玩。

    跑入林子,谷树躲在一棵大松树后,就毫不客气地摘下狙击步枪。地上满是坠落的松果。他的枪虽然不是名枪,只是他们国产的三八大盖子。但他的枪法一流啊,一流的枪手,足可以令一般的枪化为神奇。他就清楚地记得,他狙击最远距离的目标,一回是八百米,一回是七百米。八百米那回,目标是侧身跑动,他算准了提前量,便迸息、开枪。子弹从目标的左肋钻入,从右肋穿出。这虽然不是最漂亮的射击部位,却足见三八大盖子的威力。七百米那回,可说是他的经曲之作。目标很警醒,趴在一土堆后面,不时抬起半只头来观察。他静候了十来分钟,就摸准了目标抬头的规律。当目标第五次抬头的时候,他的枪响了,子弹正中目标的脑门。

    一次威力,一次经典,所以他谷树记得十分清楚。

    这下龚破夭丢掉狙击步枪,他就觉得龚破夭不是很专业。对于专业的狙击手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丢掉手中的狙击步枪的。

    然而,谷树对这个判断,又觉得有点勉强,讲不过去。如果龚破夭不专业,他早早就像别人一样,举枪朝他射击了吧?

    父亲就常告诉他,最危险的对手,不是训练有素的人,而是将一切技巧化解于无的人。这种人可谓得了道,能将实的变成虚,虚的变成实,虚虚实实,令人无法捉摸。

    难道龚破夭是得道之人?

    管他是人是神吧,子弹之下,一律平等。

    谷树贴着树干,举起了枪。当他朝龚破夭的方向瞄准——

    天,哪里还有龚破夭的影子?

    谷树的脊梁骨顿然冒出一股冷汗。

    龚破夭是什么时候进入了林子的?他进入林子之前,明明看到龚破夭相距最近的林子也有一百多米的啊。

    冷静地想了一下,谷树推测到,龚破夭眼看他已经进入林子之后,并没有再斜追过来,而是直接进入了林子。

    眨眼功夫,龚破夭就跑了一百多米?

    这也太神了吧?

    谷树感到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也得认了,明摆着人家龚破夭就是不见了踪影。

    谷树原打算将龚破夭射杀在五百米范围之内的,这下打鸟啊?

    如果龚破夭那快就进入了林子,那么,与他谷树相距的距离,就只有三四百米上下了。

    赶快撤吧。

    谷树提着枪,迅速往东南方向奔逃。

    他不敢往南直走,生怕遇到南边树林的人。

    东南方向才是正路。

    下午时分,林子里洒满阳光。阳光在树叶间翻闪,金蝶一样翩翩。

    阳光怎么翩翩,就怎么翩翩吧,他谷树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作为一个猎人,他觉得这很不正常。在家乡猎熊的时候,时常就得潜伏在雪堆下,只露出一对眼睛。没人可说话,没人可交流,只能自己想办法感动自己,否则就会闷到死。潜伏的时候,望着一抹阳光,他就会产生许多美丽的联想,想到宫房美子的红唇,想到宫房美子的红裙,想到宫房美子的红胸兜,当然就想到红胸兜里面两座迷人的雪峰;听着一声鸟鸣,他的双耳就会钻入宫房美子快乐的欢吟,双手仿佛抚摸着宫房美子修长的**……

    这下阳光翩翩如蝶,他谷树竟然没了感觉。

    是自己从猎人的主动,变成了猎物的被动了?

    这么一想,谷树不由心惊肉跳:未和龚破夭交手,精神上就输了一筹啊。

    不行,得联想。

    阳光翩翩如蝶,蝶如宫房美子——

    如宫房美子的什么?

    谷树的大脑竟然一生空白。

    蝶如宫房美子的眼睫毛?

    嗯,有点接近。谷树靠在一棵树上,闭上双眼联想宫房美子。可当他一闭上双眼,宫房美子的睫毛就像乌鸦的翅膀一样展开,扑出一股股的死气。

    妈的,怎么会这样?

    谷树骂了一句,继续联想:阳光是宫房美子的红唇。

    宫房美子的红唇一张,却变成了血盆大口,十分恐怖。

    谷树不由睁开了双眼。

    睁着眼睛想:雪白的宫房美子,如北海道起伏的雪原。

    宫房美子仿佛躺在他的眼前,裸着的身子波涛起伏。

    哈哈,得睁着眼睛想。

    再想:宫房美子美若天仙。

    宫房美子像一个老太婆一样,满脸绉纹地朝他走过来……

    完蛋了。

    谷树痛苦不堪,仿佛看到宫房美子老泪纵横,在为他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