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酒席上,罗飞燕紧挨着龚破夭坐,俨然一只小鸟在依人。白祈感到奇怪的是,罗金强非但没阻止的意思,反而还开心得很,像已默认了他俩是“一对儿”。那“龙舟社”的白子杰呢,罗飞燕不是已经和他……难道还没送来礼金定亲?有可能。只能这么认为。即使定了也没什么,他白子杰竟不惜牺牲自己的心上人,拉她去夺什么“七子灵棋”,还算人么?飞燕自不能嫁给他。白祈高兴地想,便开怀畅饮。

    罗飞燕像特别多话,一会问龚破夭去过什么地方,一会问龚破夭爱吃什么,一会这,一会那,吱吱喳喳,几乎她一人包了台。

    用过午膳,小憩一会,他们重又回到书房。

    罗金强先请白祈下棋,白祈坚决不肯。不是他不想下,而是想看看龚破夭的棋,知已知彼,到时不致落败。

    龚破夭明白他的心思,却故意笑道,“老爷子,我先下,你可不要说我不尊老啊。”

    白祈看着他,“不会,绝对不会。我们仙界,从来就是彼此平等的。绝对不会计较那些吃不了,吞不得的名份。”

    众人笑笑。

    罗金强和龚破夭接过丫环递过来的热手帕净手。

    净了手之后,罗金强方在桌上摆好杨贵妃那副戏棋。

    两人落座。

    棋子是一式的玉女,一眼看上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有细看,方可分清,毕竟玉女是容貌不同,身材不一。但要从她们身上分出将士象车马炮卒来,非要有非凡的记忆力不可。

    龚破夭对罗金强道,“请。”

    罗金强谦和道,“你是客,当你先行棋。”

    龚破夭道声“承让了”,也不见手动,已“将五进一”。“将”是个丰腴的玉女,脸如满月。

    罗金强看出这是古式开局,意在“和谈不成,唯有开战了”。也是一种体现风度的“礼仪”。

    边拿“帅5进1”,罗金强边道,“会下这种古式的人,已经很少了。”

    “帅”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玉女,脸若仙桃。

    龚破夭道,“这有什么奇怪?世风早日下,道德已沦丧,贪官恨不得多几只贪手,黑道上的“帮主”、“社主”也巴不得一夜独霸天下,哪还会讲什么礼?讲什么德?芸芸众生连肚皮都填得不满意,又怎会再寄望那些虚伪的德礼?”

    他的手依然没动,“炮二”已平中。

    罗金强应“马8进7”,道,“世间本有不少神妙绝美的东西,像这棋,既能融梦,又可寓意,静心养德,明理导智,妙不可言,可又有几人品得出其真味,又有几人能将其贯之人生?”

    罗飞燕坐在龚破夭身边,眸子洒星光似的,点点滴滴浸入龚破夭的棋子。她期望他用手拈子,好让星光触抚他的肌肤。可龚破夭全没用手动子的意思,一手搁台,一手握杯品茶,自然大度,气宇非凡,表面在应付谈话,周身却静谧在棋枰上。好像棋枰业已敞开了他梦中的世界。她虽不怎么懂棋,但从龚破夭的身上,仍品到一种神妙的愉悦,如恋人在月下相依那种……

    白祈的感觉却又不同。虽没棋声“叭叭”,但龚破夭的棋子每动一下,他便如闻天雷从地上滚过,山摇地动的,劲力强大无比。单这静而生动的棋力,他就自叹不如。相比之下,罗金强的棋却弱如柳絮。轻飘飘无从发力,形虚而气散。不用多下了,这是三流棋手与超一流棋手的对阵。换上我,大抵也和罗金强差不多。白祈心想,不由对龚破夭生出一种由衷的钦佩之情,在他这生中,他只钦佩过两个人,一个是他养父兼师傅袁通,一个便是那个神秘的岭南棋王。眼下又多了他龚破夭了。他怀疑一个长辈对下辈生出钦佩之情,是不是太不正常了。但瞬间,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能者受敬,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以辈份、年纪排尊卑,才是扭曲的,不正常的。该敬的没敬,不该敬的敬了,岂不黑白颠了倒,把泥菩萨当成真佛拜,这世界岂不越“活”越窝囊?人往高看,人向美敬,人方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