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南的八个分堂主面对着惨死的川北分堂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一口冷气。

    片刻,罗金强却像熬过了一千年时光,脸容憔悴,有气无力地缓缓转回身,用靴底擦净刀上的蛇血,插入刀鞘,才沉声对米贵道,“去看看殿后的护卫。”

    米贵应声而去。一切又复归于静。

    只有风在低低嘶鸣,像在哭泣,又像在嘲笑罗金强的无能。

    是的,他们跟着你罗金强出生入死,可曾得到过什么?你罗金强又给了他们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他们流血流汗搏来的。现在,又添上了命。

    一双眼睛像说。

    那是龚破夭的眼睛,像说,“你罗金强本来就没有什么可给他们,你不过是为实现自己的野心,利用他们本身存在的贪欲、恶欲、丑欲、霸欲、私欲等弱点,把他们从一个本份的人,训练成一个禽兽,一个一方之霸,一个杀人如割草的狼,一个把强抢作乐趣的恶魔。他们的双手沾了多少无辜者的血?可以说,从跟上你称王称霸那天,他们便已远离人的善,接近兽的恶。他们不过是你称霸的工具。对工具,你也会伤心?猫哭老鼠吧。哈哈。”

    哈哈,哈哈哈!

    山像在笑,树像在笑,风也像在笑。

    罗金强的脸色时红时白,像是龚破夭的话一针见了他的血。不由暗骂:

    龚破夭龚破夭,你杀了我的人,还在嘲笑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突然指着山壁,厉贡道,“魁首,你看。”

    看什么?

    一块丈长白布挂于壁上,上书——

    “罗兽头:

    几日不见,甚念。特献上雕虫小技,不成敬意,请笑纳。

    龚破夭

    于牛年马月上”

    众人都惊恐地等待着罗金强的狂怒出现。

    厉贡低垂着眼,不敢正瞧罗金强一下。

    八个陕南的分堂主也故意东张西望,就是不敢望罗金强。

    因为他们的魁首喜怒无常,说不定一怒之下,砍掉谁的头来解气也说不定。谁能摸透他的心思?谁也不能。便鸦雀无声,不作出头鸟,以免惹祸上身……

    却没。

    罗金强非但没怒,反而像服了一付镇定剂,那张圆脸又恢复了从容的神情,指着那块白布,道,“厉贡,把上面的字读一遍。”

    厉贡一怔,“魁首,小的不敢。”

    罗金强脸色一沉,“把我的话放屁了?”

    厉贡浑身一颤,忙道,“魁首你别怒,我念、我念。”

    便硬着头皮念了一遍。

    罗金强哈哈一笑,望着他的手下道,“你们可知其用意?”

    皆装作不知,摇头。因为他们不能聪明过他们的魁首,心知,也不能嘴说,这是做部下的基本原则。免惹“功高盖主”之嫌。

    罗金强便道,“其用意一是要继续惹怒我,使我在狂怒中作出不明智的决策;二是威胁,以图阻止我们对他的惩罚;三是企图调虎离山,引诱我们去追他,以方便他各个击破。我记得我们到这的时候它还没有的,是趁我们悲伤之际,分心之时,他才乘机挂上去的,是不?”

    “是,魁首说的是。”

    “那你们当时干嘛不追?怕他?当然不是,是你们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诡计。所以,他并非一个高明得不得了的人。我们死去的兄弟的血债,是一定要拿他的头来偿还的。是不是?”

    “是,只要魁首一声令下,我们就是刮三尺地皮,也要把他刮出来……”

    罗金强望望他们,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