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来钟,李绍嘉他们几个已经到了城南市场。

    入城之前,李绍嘉即对万全策和彭壁生道:“到时你们两个打掩护。”

    “干嘛是我们俩打掩护?”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绍嘉嘻嘻地笑说,“看你老万,就像一只东北虎,走哪哪显眼,就不怕被人家便衣发现?你彭壁生就更不用说,虽是广东人,却跟广西有亲——”

    “你才跟广西有亲。”彭壁生不满地道。

    “哈哈,当然有亲啊,我本就是广西人嘛。我是打个比喻,湖广自古就是一家亲,老万也不例外。但肥彭你现在不是来相亲,而是来打小日本的。首先得保护好自己,才能打击敌人,是不是?像你这样的胖子,无疑是最明显的,最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你和老万就不能在市场上游来逛去,而要潜伏在市场周围。只要发现有谁跟踪我和陈节,你俩千万不要手软,杀他没商量。”

    “哼,谁帮你?我们只帮节节。”彭壁生故意道,但心里还是觉得李绍嘉言之有理。

    到了城南市场,万全策和彭壁生只露了一下面,就一个东,一个西,寻找潜伏的位置去了。

    李绍嘉也不怎么露面,毕竟他和万全策在张学强家呆过一晚,还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那晚,当他和万全策潜入张学强家里时,家里只有小媚一个人。

    小媚在床上睡得很熟。李绍嘉便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得更安稳。听到门外传来张学强的脚步声,已经是下半夜了。

    张学强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掏钥匙开门。显然,他出去时,将小媚反锁在家里了。

    听到锁头“咔嗒”一声响,躲在门侧的万全策就朝躲在沙发下的李绍嘉使了一下眼色。李绍嘉会意地点了点头。

    张学强“吱呀”一声推门进来,还没转身关门,万全策就一步跃出,一下子给他来了个顺手牵羊。

    张学强被牵得“嗵嗵嗵”地往前踉跄了几步。

    觉得万全策矮自己半个头,他竟然连枪也不拔,转身就朝正在关门的万全策扑过来。

    他练的是少林长拳,出拳就有种长轰远炸的气势。

    万全策却像呆了一样,身子竟然没动。

    说呆了也不对。因为张学强看得很清楚,万全策还在慢条斯理地关门,当他张学强是泥牛似的。

    冷不防被万全策来了个顺手牵羊,张学强心里本就窝火,这下又被万全策如此不放在眼里,他更是怒火中烧,浑身的劲都集在右拳上,旋转着手臂朝万全策的头部抛出了炮拳:希望一炮就将万全策的头轰碎。

    眼看他的炮拳就要落在万全策头上的时候,万全策忍不住喊:“嘉嘉——”

    后面的话还没喊出后,就听到李绍嘉“嘻嘻”一笑:“你急什么嘛?”

    听着李绍嘉“嘻嘻”的笑声,万全策感到张学强的拳风呼地冲了一下他的头,拳头却好像停住了,并没有砸在他的头上。

    只有张学强知道,就在他的炮拳要砸在万全策头上的瞬间,两只腋窝突然一麻,拳就在半空中停住了,全身也麻得动弹不得。

    意识却还清醒,他知道自己被身后那个叫“嘉嘉”的人点了穴。

    万全策转过身来,看了看张学强停在半空中的拳头,这才对李绍嘉笑说:“这回算你的,下回再给我搞有惊无险的话,我跟你没完。”

    “嘿,说你是只假老虎一点都不冤枉,惊一下都不行。”

    “肯定的啊,那会被吓死多少细胞啊。”万全策一边说一边绕过张学强,坐到沙发上。

    李绍嘉搜出张学强身上的枪和匕首,是一把崭新的盒子炮。

    “那他怎么办?”李绍嘉问。

    “你有本事就让他站到天亮,我们喝茶、休息。”万全策道。

    李绍嘉便又点了张学强身上的几个主要穴位,“嘿,老万你也小看我,这下够他站到太阳升到中天了。”

    可是,他李绍嘉过高地估计了自己。

    早上九点多钟,他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打斗声惊醒了。

    不知什么时候,张学强已经运气冲破了穴位。要不是被万全策及时发现,他俩被张学强硬生生宰了都不清醒。

    还好,万全策的虎拳打得很轻松,每一拳都落实到实处,打得张学强的身子“嗵嗵”直响。

    但李绍嘉仍不满地道:“老万,你当自己是在练沙包还是干什么呢?打老半天也没见效果,吵我休息。”

    “嘉嘉,你真是说话不怕牙酸,你看他练长拳练得身子像头牛似的,肉厚不说,骨头还有点硬。好在他娘生他不是打拳的料,长拳也被他打成短拳。”万全策连讥带讽地道。

    确实,不管张学强如何牛劲冲天、长拳猛轰,可在万全策猛烈兼灵动的虎拳面前,都像是有劲使不出,长拳明明是打尽了,拳头却还相距万全策有一尺远。难怪万全策说他将长拳打成了短拳。

    要不是事前说好了,不能打脸部,以免暴露了目标的话,万全策早就将张学强打得鼻青脸肿的。但他“嗵”地打张学强一拳,嘴里就骂一句:“看你还跟不跟小日本学着逞强。”

    “嘻,老万还来点花旦的唱词啊?”李绍嘉忍不住嘻嘻地笑说。

    “唱你个头。你看我是在唱吗?跟这狗汉奸也能唱的?骂他祖宗十八代还嫌不解气。”

    “好好好,你慢慢地骂他祖宗一千代。我再睡一会儿。打不赢的时候,记得喊我你李大爷哦。”

    “喊你个头。”

    “没良心。早知道昨晚让他一拳把你砸晕,好让我跟他慢慢玩。”李绍嘉故意怪腔道。

    “呵呵,你当我是傻子?如果你有那么一点邪念,我的匕首早把他的头割下了,还轮得到你嘉嘉?”

    两人一个劲地胡吹乱擂着,气得张学强七窍喷火。

    可喷炸弹都没用,此刻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他想退到门边去撞门,以引起外人的注意,却不成。万全策的虎拳就像将他的灵魂牵制住了一样,要干什么,想干什么,都由不得他了。

    “咳,你这头死笨牛,让我打得很没有面子。”万全策突然道。

    张学强张嘴想回骂,只觉得膝后关节被猛地一踢,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接着两耳“嗡”的一声,就吃了万全策的一记双风贯耳,张学强立时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万全策显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双风贯耳的力度拿捏得很好。否则,张学强登时就会毙命。

    这一记也将张学强打聪明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所以,后来他强装反抗了一下,就变得服服帖帖起来,发誓要回到中国人这边,共同打击小日本。

    现在回想起来,李绍嘉就觉得后悔,居然这么轻易就信了张学强。

    这时,李绍嘉躲在市场边的一间茶铺里喝茶。

    陈节则在外面和鱼贩聊天,聊得很投机的样子,目光却不时地四扫,看张学强出现了没有。

    以往,张学强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了。怎么还没见影子?李绍嘉的心不由得急了起来。

    可心越急,时间越难熬。

    “嘀哒、嘀哒……”李绍嘉恨不得秒针就像他“扑扑”跳的心。

    然而,望着茶铺墙上的大挂钟,那秒针却像一千年才“嘀哒”一声似的。

    张学强啊张学强,等下捉到你,不把你砍千刀我都不解恨。

    正走到市场北巷的张学强,心突然紧了一下——

    是谁在咒我了?小媚?嗯嗯,一定是她了。

    这小妞,十足一个野猫。

    要不是我三番几次的蹂躏,将她整得昏死过去,她跳起来后肯定会给自己一刀的。

    嘿嘿,咒吧,咒吧。如果诅咒有用的话,那天下的坏人就都死光了。

    只要小日本统治了中国,我这个有功之臣还愁没有奖赏?到时来个妻妾成群,也是很正常的吧?张学强得意地想。

    当他走入市场,心里突然升起了想吃鱼的**,于是径直走到卖鱼档前,望着大木盘里的鱼。

    正在和陈节聊着天的鱼贩一见到他,赶紧堆起笑脸:“呵呵,张老大来了?”

    “是啊是啊,今天特想吃鱼。”张学强的脸上也露出了亲民的笑容。

    “张老大来得可真是时候,看这条白蟮,可是正儿八经的邕江白蟮啊。放点姜葱一蒸,绝对清甜、爽口。”鱼贩热情地介绍。

    “这还用你说,问题是钱不爽手啊。”

    “看张老大说的,您想吃鱼,我还能收贵您的吗?”鱼贩笑说。

    “哼哼,就怕送给他张学强,他都没命吃了。”陈节在张学强身后突然道。

    张学强不由得一愣,刚想转身看看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胆地说话,李绍嘉已从茶铺飘了出来,闯入了他的眼帘。他不禁大惊失色,身未转,就朝身后的陈节蹬出一脚。

    但他的脚只蹬出一半,陈节的擒拿手已经到位,一手缠住他的左手,一手捏住他的后脖,往前一逼一冲,一股泰山压顶似的劲道立马将他按倒,接着将他的头按在大木盘里。

    “想吃白蟮,张开你的臭嘴吃吧。”陈节对张学强嘲道。

    张学强一张嘴,就“咕咕”地吞了几口木盘里的水。

    盘里的鱼跳了出来,呆在一旁的鱼贩却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牛高马大的张学强竟然被低半个头的陈节轻轻松松就搞掂了。

    那动作之快,真是匪夷所思啊。

    张学强被木盘里的水淹得心肺都要炸了,手脚乱挣着。

    几回都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感觉像被十万座大山压着似的,根本无法爬起半寸。

    “挣吧,好好地挣,就当你为小日本死鸡挣硬脚一回吧。”陈节边说边加大了劲道。

    张学强感到一股强大的劲道冲入后脖,后脖的骨头“咔啦啦”一阵响,刀砍一样剧痛起来,再也忍不住了,在水里“啊啊”地惨叫不已。

    不过就分把钟的时间,市场里的两个日本便衣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拔出枪就从两个方向朝陈节扑了过来。

    本是要飘向陈节这边的李绍嘉,一看两个便衣动了,正准备拔出枪来射击——

    “叭叭”两声枪响,两个便衣立马脑袋开花,颓然倒地。

    市场立时像炸开了锅似的,人群惊叫着四散逃跑。

    张学强最后挣了两挣,就一命呜呼,软巴巴地趴在了地上。

    陈节这才松了手,朝鱼贩笑了笑,转身迅速消失在四散的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