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精瘦巴拉的,该是兄弟俩,一看就是从农村里来的,这会儿每人拎了两箱猕猴桃,来到医生办公室:“大家都刚吃好饭呢,来,吃点水果解解渴。”

    饭后水果,唉,真难为送礼的人想得周到啊。

    为首的那个看来年纪偏大些,应该就是哥哥,低着头匆匆进来,人都还没有看清楚,就鞠着躬说对大个子医生道:“哎哟,徐主任,你们辛苦,你们辛苦,这是我们那边的土特产,小小意思,小小意思。”

    这个农民,说话时正对着刘营,刘营刚吃了饭,筷子还拿在手上,话中带刺道:“哎哟,徐小三他儿子,我不姓徐。喏,”他用筷子往对面指了指,“坐对面的那个才姓徐,不要认错了本家。”

    徐树根本来也不是不认识徐诺的,只不过乍这么跑进来,一下子自己乱了套,被刘营一说,如同醍醐灌顶,急忙要到对面去。

    办公室里都坐着人,本来就拥挤的办公室,过道就被挤兑地只剩下小小一条缝,要走过去,除非先炼就缩骨**。徐树根一面挤着往前,一面对徐诺道:“小小意思,小小意思。我们农民家的,什么也没有,就这么点土特产,徐主任你不要介意。”

    在座的医生纷纷挪着凳子避让,刹时倒也开辟出一条路来。

    徐诺本来坐着,见徐树根手上拎着箱子不停地挤压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反射性地拿手臂护卫自己:“这怎么行,你拿回去吧。”

    医生跟你客气,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徐树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向前一步,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距离早就突破正常社交陌生人间应有的防线。

    还好徐树根长得比徐诺低一截,要不然简直可以把她拥抱入怀了,眼见徐树根对危险距离毫无察觉,还在往前紧闭,嘴里兀自不住地道:“徐主任,你一定得收下,我们农民不懂规矩啊,你多包涵一些。――――――”徐诺脸露不悦,挥挥手道:“你回去吧,我们不会收的。”一边招呼她的助手,“走,我们去手术室。”

    主任一发话,偌大的一个医生办公室,这么多人,呼啦啦一下子全走光了。

    徐树根眼睁睁看着医生们一哄而散,椅子搬动的声音“滋滋滋”无比刺耳,下一台手术,是他的父亲啊。

    回到病房,徐树叶不住地埋怨他的哥哥:“拿什么猕猴桃,人家医生哪稀罕这些。你看,好好的事就这样给你弄坏了,又不是没有筹到钱。”

    徐树根的心里也不好过,刚开始他们初来乍到,也没有想到送礼送红包什么的,到医院之后,没有熟人,没有朋友,加上因为语言不通,交不上朋友,也没有什么人提醒他。直到他们在医院里住了将近半个月,眼看隔壁床的人不断地做好手术而他们还在“择期”,他就纳闷,“为什么你们这么快就排到手术了呀?”人家对此也只是友好地笑笑,并不同他多说。后来住得久了,偶尔听到病友们在讨论送了什么送了多少钱之类的,徐树根才恍然大悟:钱才是通行证。

    这一打听,更让他膛目结舌:原来除了他,大家都有送钱,而且这送钱也分等级,小一点的阑尾炎几百块搞定,大一点的胆囊来个一千,再大一点的腹腔肿瘤来个三千,像他父亲这样的胰头癌至少也得五千。

    两兄弟着了急,七拼八凑弄了点钱,可是离五千那也远远不够。两人商量着,只好把本来准备付术后医药费的钱先拿来应付这一关。

    本来二人已经都说好,甚至连徐诺的银行卡号都打听到了,可是徐树根想来想去忽然又变卦了,买了什么猕猴桃。

    果然徐诺没有领情,躺在手术台上的父亲如何度过这一劫?徐诺会不会在开刀的时候动什么手脚?想到这里,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