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刺勒在我和少主的催促下,龙飞凤舞地开了药方,绮秋他们几人慌忙出了屋子,从随军的药品中找出各种药材,就张罗着熬药,巴刺勒走的时候,吱吱吾吾隐晦地说道,这痘症是传染的,意思是让我和少主都回避,让下人看着润儿即可,水痘传染性极强我是知道,但我怎么可能那样做,润儿是我身掉下来的肉,我怎会在如此危难的时刻弃他而去,不会的。

    我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自己亲自照顾润儿,这没什么可怕的,既然是天意如此,就顺其自然。少主起先也不走,要留下来和我一道照顾润儿,被我执意劝了回去,他见我这么执着,只得作罢,默默转身而去,是的,我不能让少主跟着我一起冒险,大人被染痘症更是危险,我就不同了,我是润儿的亲娘,真要传染,也是心甘情愿。

    正当我独自一人给润儿喂药的时候,耶律德光几乎风驰而来,“润儿怎么了?怎么变成会这样?”声音嘶哑与着急。

    我抬头,他的神情更是比声线更加焦虑与疲惫,“润儿是出水痘,刚才御医来诊断过了,说是比较凶险……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我呜咽地说道,见到他,我的泪水刹时流了出来,刚才支撑已久的意志全线崩溃,仿佛自己终于有了依靠才是。

    “别怕,润儿会没事的,有我呢。”他俯身下来,握住我拿着药匙的手,十分的轻柔与温暖,“来,我来。”说着,他接过了我手中的药碗和匙,袍子一撩,坐在床榻边,一勺一勺喂着润儿,脸虽隐有担忧但是温柔慈爱无比,熠熠生辉,从来未见他有这样的神色展现于别人的面前。

    突然,我一声尖叫,“你快走,我来喂,这个病症会传染的。”我说着,劈手欲夺过他手里的药碗。

    “你当是什么,我会怕么?”他瞥我一眼,沉声回道,眸子里闪着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病真会传染的,你还是快走呀。”我急忙开口解释,并非是说他会怕这种病,只是万一给他传染,那更可怕,他以后是君临天下的王,不能让他或者说是整个时代来承担这样的风险,他是位好君王,这是不争的事实。

    “放心,我没事的。”他温柔看我一眼,低头下去,继续给润儿喂着药。

    “可是……”我欲反驳他。

    他抬头瞪我一眼,吓得我只好把后半句吞了回来,得,就让老天再考验一下我们。

    一小碗药汁喂了大半个时辰,看看天色已晚,耶律德光闷不作声出去了,我一人陪着润儿,他的烧还没退,滚烫的身体泛着一层层的汗珠儿,想是十分的难受的,小家伙也没睡着,不停地翻来覆去,嘴里哼哼出声,脸蛋儿皱拧着,看着他如此难受,我心如刀绞,但只有干着急的份,什么都帮不了他。

    怎么会这样?眼泪“簌簌”落下,我爬床榻,轻轻地将他抱起搂在怀里,嘴里呢喃出声,轻轻地哄慰着他,“润儿乖……会没事的,乖……有妈妈在这儿呢……”

    合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抬头,见耶律德光又回了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缓步走来,“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回去休息,天色已这么晚了,我一人能行。”我对他道,他今天已够辛苦了,白天指挥人马攻城,又亲自率队到扶余城周边各地去勘察敌情,见他深陷的眼窝和眼里的血丝我已心疼不已,怎么能让他再呆在这里熬夜。

    “来,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来抱着。”他轻声对我道。

    “我吃不下,”我摇摇头,眼泪流得更汹,没想到他心细如尘,知道我肯定没吃晚饭,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吃得下去,“你快回去休息,我一人可以的。”我一再地催促他回去。

    他并未理会我的话,伸手过来,给我拭了拭脸的泪水,“不要哭,我们的宝贝儿会没事的,来,你先些东西,多吃一些,要不,你会受不了的,乖……张嘴……”他软语对我道,像哄着润儿一样哄我,弄得我哭笑不得。

    没办法,拗不过他,只得张嘴,让他一勺一勺喂我吃了几口,见我实在是吃不下,他只好收碗,我以为他要回去,谁知他竟褪去外袍,也爬到了榻,“你要……”我惊异出声,“嘘……”他用手势制止我的惊呼,随即张开双臂,将我和润儿一同搂入他的怀里,“来,不要害怕,有我在这儿,没事的,我们润儿一定能挺过去,一定会的……”他浑厚的声音直击耳鼓,嗡嗡作响,又让人安心舒服无比,他的胸膛是如此的宽敞温暖,里面全是我熟悉到灵魂的味道,是的,有他在,我还怕什么,润儿一定会没事的,让我们一起来努力。

    就这样,在这寂静的深夜,我抱着润儿,耶律德光抱着我,我们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相互给予支持和力量,直到东方泛白……

    第二天,巴刺勒又来给润儿诊断病情,烧还是没有退,他说得个两三天才能看出结果,现在还有潜在的危机,又给开了些药方,让我继续喂他汤药。我当然不敢掉以轻心,日夜不眠不休地照顾着他,凡事亲力亲为,这样一来,可汗和述律皇后都知道润儿得了痘症,也是很紧张的,虽自己不能亲自前来,但也派人来这探望,又一再叮嘱御医一定在全力医治好润儿,巴刺勒等人战战兢兢地磕头接旨。

    第二天,第三天……夜夜如是,耶律德光每夜都来,有时他抱着润儿,我靠着他,有时我抱着润儿,他搂着我,一同陪着润儿度过这最危难的时刻,也许是我们的诚意感动苍,也许真如那僧人所言,润儿吉人天相,以后会大有作为,总之,不管是为哪般,四天过后,我的润儿退了烧,身的红疹也渐渐褪去,有些干噪结痂,一干随军御医反复诊断,说是危险期已过,等痂脱自然会痊愈,且不会留下疤痕,太好了,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我顿时像抽了气的皮球,整个身体松软下来,这四天,我经过炼狱般的过堂,现在终于刑满释放,又见到灿烂的笑容,外面的人都说小王子成功脱过一劫,必将大有福气,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当然是自诩,但以后或许会证明这一点。

    润儿又恢复了活泼爱闹的性格,天天调皮地很,能吃能闹,把生病那几天落下的饭又给补了回来,整个人又胖了一圈,我极力反对给他吃太多的东西,小孩子,得肥胖症怎么办,但少主和耶律德光都惯着他,使劲让他吃饭,要什么给什么,简直宠得不像样子,这一点,两人倒是不谋而合。

    在扶余城停留了大半个月,我们收拾行囊,又向东进发了。这一路,天气渐暖和,也没碰到渤海国强劲的反抗势力,我们顺利地靠近渤海国的京都忽汗城,大军压进,兵临城下,那渤海国君大湮本来还打算反抗,紧闭城门,想抵抗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救兵来援,无奈,此时的中原早已改朝换代,哪有工夫顾及这个小小的州国,实在没有辙了,第二天,那国王大湮便乖乖率众领僚出城投降,表示愿意归附大契丹国,就这样,可汗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消灭了渤海国,大军进驻忽汗城。

    公元926年,即契丹天显元年,契丹成功破获渤海国,改渤海国为东丹国,立皇太子耶律倍为东丹国王,于渤海地区方圆五千里,兵数十万,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尽成为东丹国的领土,属于少主的统辖,我们从此要留在这儿长住。

    这下我终于想明白,可汗为什么只让少主的家眷随军前来,原来他早已计划好面前的这一切,他早就看出少主和耶律德光之间的党争,他们兄弟二人相互倾轧,都对自己的皇位跃跃欲试,他也早已看出少主优柔寡断,性格温润,不是最佳的继承人选,而耶律德光雄才大略,果敢决断,是最佳的君王人选,但他并非长子,要改立他为储君,肯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朝堂大乱,所以他想出如此妙计,攻下渤海国,立少主为这里的国君,从此兄弟二人各执一方,相不干涉,东丹国虽名义是契丹的附属国,但政权是独立的,这样既避免了两人的暗斗,又成功地将契丹的版图扩大了一倍,一箭双雕,我心里赞叹不已,可汗如此聪明,竟想出如此周全的办法,保全他们兄弟二人,真是太让人敬佩了。只是我不知,可汗这样苦心的安排,他们二人会照此走下去吗?兄弟二人的隔阂和争斗会就此消止吗?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现在没有人知道,只有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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