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四周沉静无声,他紧闭双眼躺在榻,气息微弱,眉头微颦着,一副愁容莫解的模样,他此时在想什么,能否感觉到我就在他身旁,默默注视着他?我自己苦涩地笑了笑,抬手轻轻覆他的脸庞,摩挲着,突然,右肩裸露在外的白色绷带刺激了我的视觉神经,对了,他还受了刀伤,我急忙掀开盖在他身的被衾,啊,刹时惊呼一声,差点晕过去,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唇,轻柔被衾下的他未着衣,从右肩斜插到小腹下全部用绷带緾住,面已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下身只穿着一条薄薄的单裤,这些骗人的家伙,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没事,只是小伤口,可这结实的一刀几乎要了他的命,把人活生生地砍成两半,怎么会这样……

    “耶律德光,你醒醒……是我,快醒过来……”我顿时泣不成声,哆嗦着伸手抚那殷殷的猩红,“怎会这样,你醒醒啊,求求你醒过来……看看我……”

    并没有奇迹发生,他依旧躺着一动未动,毫无反应,我又轻轻地给他盖被衾,万一冻着感染了伤口,那更是糟糕,在被子下面,我双手握着他一只大大的手,他粗糙的掌纹在我手里格外清晰,我轻轻抚摸着,希望把我的力量意念可以传给他,让他快点醒来,“你知道吗,我长胖了许多噢,得多长了十多斤,现在像小猪一样喽……你见着我也许都认不出来了,也许会说我变丑了……”我对他小声呢喃着,现代医学研究对昏迷的患者来说,也许试着跟他聊天,话话家常,可以刺激大脑,会有意想不到的治疗作用,所以我絮絮叨叨地对他说着心里的话,其实也是我的真心话,真的很想跟他说说话,好想他,“我告诉你噢,我们的小宝宝会动了,他老在里面踢我……你快点醒来……他长大了一定是个调皮鬼……”泪水无声地滑下,落在蓬松的被衾瞬间便被吸得不见踪迹,“耶律德光,你醒过来,看看我嘛……我真的很想你……求求你醒来呀……”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惊觉猛然回头,见是少主进来了,他见到我先是一愣,继而道,“我们快走,御医一会儿要来换药了,让人看见不好。”

    噢,这么快,但没有办法,我和他只能这样见面,“好的,我这就出去。”我顺从地点头道。

    回过头来,看着耶律德光毫无知觉的脸庞,心如刀绞,“耶律德光,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起来……”虽然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离开,我心里矛盾地叹息。

    “走。”少主向我伸出手,搀我起来。

    “谢谢。”我站了起来,跟着他往前走,又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离他越来越远,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我心里更加的难受,“走,明天再来。”少主看出我的不舍,低声道。

    我回过头来,跟着他踉跄地出了帐子。

    少主将我送回了帐子,就回去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已说太多,反而生疏,太过亲密或随意的话,又显轻佻,总之我欠他很多的情谊,已无法还清,只能这样。

    “郡主,你见到二少主了,他怎么样?”云露见我回来就迫不急侍地对我道。

    我看了看她,还未言语,泪却先掉了下来,他消瘦的脸庞一直在我脑中回旋,“他……很不好。”我放声哭了起来,刚才一直隐忍的情绪瞬间发泄了出来。

    云露见状,立即前来扶住我摇摇欲晃的身子,“郡主,你没事,快来坐下说……别哭了……”云露着急地安慰着我。

    我紧紧抓住云露的手,像置身湍急的激流中牢牢抱住的一根浮木,“云露,耶律德光他很不好,他浑身是伤……还有血……他都没有睁眼看看我,他不认识我了……”我空洞地望着云露,思维已经停滞,不知自己在说着什么。

    “郡主,你不要伤心,二少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保证身体要紧,”云露抱住了,不停地安慰我,“再说可汗已经下令去寻找解药了,一定会没事的,郡主,你不要着急,保证身子要紧。”

    “他还是昏迷不醒……他都没有睁开眼,云露,我叫他了……可他都不答应……是不是生气了……”我呢喃自语。

    “郡主,来先躺下休息,夜深了,明天二少主一定会醒来的。”云露边说边扶着我往暖榻走去。

    “他明天真会醒来吗?”我抬头天真地问云露。

    “嗯,一定会的。”云露的眼里含着泪水,重重地点头。

    “是,我想也是的,肯定的。”我扯着嘴角高兴答,此时,我好像神经有些错乱,不知想说什么,也不知想做什么,仿佛只剩一具空壳的躯体。

    云露服侍我躺下,放下帐帘,熄了油灯,她并没回帐,就在这儿凑合着睡在地下,因我听到一阵细琐的被子声,我睁着眼睛看看面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但还是努力睁着,竖耳听听四周寂静无声,又想起耶律德光也是这般一人躺在帐里,顿时心里的酸涩、心疼、孤独和想念如这浓黑的夜色一般浸染开来,侵入我的心,我的大脑,我的躯体,他是历史的辽太宗,应该不会有意外的,要不历史岂不有误?可为什么现在的情况这么危急,他伤得那么重,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耶律德光,你快快醒来呀,你能听到吗,我和宝宝都在这里等你的……求求你,快醒过来……我在心里不停地叨念着,乞求苍能让他快些醒过来。

    一夜的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中熬过来,天已泛白,我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有些头晕,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云露……”我朝帐外喊了一声。

    “郡主,您起这么早。”绮秋应声而入,诧异看我,自打我怀孕这几个月都得天色大白才起的。

    “云露呢?”我问绮秋。

    “回郡主,云露一早就出去了,不知干什么去了。”绮秋边说边收起帐帘,侍候我穿衣服。

    “噢,”我点头。

    还没洗完脸呢,云露就回来了,耷拉着脑袋,“郡主,你起来了。”她低声对我道道。

    “哦,”我看她一眼,她的神情很是沮丧,深深的担忧更是挂在脸,毫无遮拦,我心里明白,她一定是偷偷地去打听耶律德光的情况了,从她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还是没有起色,唉,我心如针扎,这究竟如何是好呢。

    磨磨蹭蹭地洗完脸,吃了饭,

    鲁格照例早晚来请脉,加昨天可汗亲自对我的恩赐,他来我这儿问脉更是顺理成章,我趁机又仔细问了问鲁格,耶律德光昨夜的伤情,他也不再瞒我,神情黯然,不停地摇头叹气,看来情况是越来越糟糕……

    我心神不宁地坐在帐子里干着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云露不停地安慰我,可我依然心慌失神至极,历史应该是没错的,他怎么可以有事呢?仔细想想他受伤的情形有些蹊跷,他们是在契丹境内平叛,怎么会有西域奇毒呢,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皇子身用毒?这事情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一连三天都是这种情况,没人找到解药,御医没有想出解决的对策,我听说可汗在大帐里也是大发雷霆,骂那帮庸医没用,如医不好耶律德光都得陪葬,我几乎崩溃,陪葬有什么用,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还是活不过来,我要的是他活着,不行,一定不会这样,他会好起来的,可事实他的伤情越来越遭……

    正不知所措地失魂落迫,少主进来了,我抬头见是他,“你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找到解药?”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耶律德光的伤势,也不管少主会怎么想,直接发问,总之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解药是没找到,不过……”他看着我,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应该是有救了。”他语声平静说道。

    真的!?我愕然看他,他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些,你们找到解药了?”我语声提高了许多。

    他看着我紧张的表情,接着说道,“没有,不过今天早有个僧人自动请缨入帐,说是可以医好二弟的毒伤。”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怪异的感觉,但又不知怪在哪里,会不会就是我见过的那个僧人,他能医好耶律德光的毒伤?对于那个僧人,我一直有些诡异的感觉,总觉得他并非凡人,了解过去,知晓未来,但具体又说不来,他总是在我最危急或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出现,帮我一把,但有时还会无形中推我一把,把我带向未卜的深渊,这次他会医好耶律德光吗?先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医好耶律德光的病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