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乙最终也没有采纳我的建议,将兵力集中起来,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这几天,那些人已商定最后的方案,陆续离开此地,各自分头行动了,天也渐渐冷了,寒风瑟瑟,冻得让人不想出门,古代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没有环境污染和臭氧层的破坏,没有温室效应,理所当然四季分明,更替有序。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雪的样子,一大早,董乙和绿竹就进城去了,去给我买古筝,董乙这家伙倒是机灵,这样事不等我催促立马就去办了,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

    天气冷也不能出门,我只好窝在屋子里和月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今年岁,比我小两岁,早些年,父亲被大梁官府征去当苦役,建行宫,结果一去未回,是死是活都无从知晓,她和母亲没了生活来源,母亲只好带着她去讨荒,路母亲得了重病无钱医治,撇下她撒手而去,她正一个孤独无助的时候,幸好遇到母乙他们经过那个地方,救了她一命,她就一直跟着摩尼教,现在教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贫民出身,对大梁的统治深恶痛绝,所以才能团结起来,同仇敌忾。

    快到晌午的时分,董乙和绿竹回来了,绿竹抱着一把古筝走了进来,她翦翦大眼含着笑意,“来,小雪姐,试试这把琴怎样?”她轻轻放在桌对我说道,口气欢快,看来此行心情不错嘛。

    “呵呵,”我笑了两下,“你呀,就会取笑我,你这样的专业老师买的我还能挑出个不好来?”我揶愉她道。

    “也不知是谁取笑谁。”她又笑道。

    “两位小姐,别闹了,”月秀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绿竹,“来,喝口水,润润噪子,你们俩要不说我?”口气轻巧,带一丝俏皮。

    呵,这小丫头越来越机灵,逗得我和绿竹相视一笑,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午饭的时候,母乙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莱,我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好安心受之,忽抬头瞥见董乙几次都想给绿竹夹莱,但筷子搁在空中犹豫了一时,还是放到了自己的碗里,脸也略显懊恼之色,切,心里嗤笑一声,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看你以后还敢取笑我,在心里无声地嘀咕着算计他的小帐。

    吃完了午饭,母乙和董乙直接进了房,有事情要商量,我和绿竹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摆弄那把刚买的古筝,嗯,这把琴真的不错,自己虽然不太懂,但听听那高音清脆响亮,低音浑厚深淳,错,错,绿竹手把手地从头开始教我。

    刚拨弄一会儿工夫,母乙就进来了,见他进来,月秀和绿竹都识趣地出去了,“喂,你们……”我尴尬地朝着她俩的背影大声吆喝,不仗义的家伙。

    “师妹,明天我和董乙就回陈州。”他开口对我说道。

    “明天?这么快?”我诧异地问道。

    “嗯,”他点点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和董乙回去统领兵马,张昭留下照顾你们,因他熟悉大梁的都城,行动起来比较方便。”他对我说道。

    “好,那我收拾一下,跟你们一起走。”我利落答。

    “不行,你还是留在这儿,那里太危险,我不能时时照顾到你。”他坚决地摇头。

    “不是次说好了吗?我要跟你们一起,”我也坚决地答道,“我更应该去不是吗,你们这样作全是为了大唐,为了我,我岂能在这里贪图安乐?”我反问他,让我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捕被杀,那还不如共进退。

    他一时无语对我,只看着我,一副惊异为难的样子,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不想我有任何闪失,但我怎能坐以待毙,看着他们在前面浴血奋战,自从他告诉我的身世以后,我就知道自己没退路了,岂能安心在别人的庇护下苟且偷生?曾还幻想过阻止这次行动,让摩尼教从此解散消失,我们只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但那只是一时的奢想,怎么可能呢?历史明明有轰轰烈烈的母乙起义。

    “但那非常危险,我不想……你有什么不测。”他惊恐不定地看着我,眼里有怜惜、心痛和不忍。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扯扯嘴角,安慰他道,见鬼去,其实我自己心里都没有一丝把握。

    “可是……”他还想反驳。

    “不要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了。”我打断他说道。

    “师妹……”他倏地伸手过来,握住我的,紧紧的,湿湿的,还有一丝颤抖。

    心里涌起一抹异样,有些不自然,“放心啦,那大师不是说我‘吉人自有天相’吗,一定会没事的。”我轻拍他手背说道。

    “对,借那大师的吉言我们定会成功的。”他眼里多了些肯定与坚信,其实他心里对这次的行动也没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与承诺必须去做罢了。

    “好了,你快去准备,我也要准备一下了。”我催促他说道。

    “嗯,”他点头站了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又转回头来,怔怔地看着我,“快回去,我也要收拾一下了。”我朝他挥挥手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看他出去了,我一屁股坐在椅子,愣愣地发呆,一会儿月秀进来了,“小姐,你发什么愣?”月秀碰了我一下胳膊,说道。

    “噢,”方才醒悟过来,“月秀,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我明天要和大师哥回陈州。”我对她说道。

    “啊?小姐也要去?”月秀吃惊地看着我。

    “对,”我点点头,站起来朝衣柜走去。

    “小姐如果真要去,带我,我可以照顾小姐。”月秀在我身后着急地说道。

    “你以为我去旅行啊。”我哭笑不得地回头对她说道,你去了,还不知道谁顾客谁呢。

    “可是小姐……”她真是着急了,连说话也语无论次。

    “月秀,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就安心地呆在这儿。”我郑重地对她说道。

    “小姐,我就让我跟着去。”她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行,你只能呆在这儿。”我的口气不容置疑。

    “小姐……”她又走前来,扯着我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恳求我带她,被我严词拒绝了,没办法,她只好默默地给我收拾衣物。

    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晚吃完饭,早早床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以后的日子都会比较辛苦,我已做好心理准备。

    “小雪姐,你真的要去?”绿竹在旁边问我。

    “嗯,”我应了一句。

    “你真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又低声说道,还嗒了一下嘴巴。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打仗受累,冲锋陷阵,那都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非得去呢?”她轻声问我道。

    “嘿嘿,我算什么,花木兰不照样带兵打仗嘛。”我随口说了一句。

    “小雪姐,你是与众不同。”她又说道。

    “呃,别说我了,”我说道,“说说你。”

    “我?”她愣了一下,说道,“我有什么可说的?”

    “你没有事情要向我交待?”我故意逗她。

    “什么?”她的声音有点低。

    “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董乙。”我直奔主题。

    “你……”她嘴唇懦懦地说不出话来,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大概已经红透了。

    “说嘛,是不是?”我继续追问她,变得十分八婆。

    “真讨厌,我要睡觉了。”她转个身背对着我,不再作声。

    “不说话,就是喜欢喽。”我在她身后调侃道,“有什么难的,喜欢就喜欢,照我看他也喜欢你,两情相悦,有什么好害羞的。”

    “小雪姐,你真这么想的?”她又转回身来,对着我说道,她乌黑的大眼睛在黑暗里不是很分明,但里面却闪着点点白光。

    “你怎么哭了?”我诧异地问道,看见她消瘦的肩膀在黑暗里一抖一抖,甚惹人怜惜。

    “怎么了,别哭。”我伸手抱住了她。

    “小雪姐,他的心意我明白,”她开口哽咽地说道,“可……我不能这样,以我这样的残败之躯怎能配得他呢,我不能这样做……”她俯在我的肩头,泣不成声。

    噢,原来是这样,她心里终是迈不过自己的这道槛,觉得自己配不董乙。封建社会,女人历来地位低下,任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无人有异议,女人却不行,一旦那样即糟人唾弃。

    “没关系,董乙不会在意的,”我拍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她道,“你不要放在心,那也不是你自愿的,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就当让疯狗咬了一口,是伤口总会愈合的。”

    我不停地安慰她,开解她,一夜的工夫就在两人的依偎中过去了。

    一大早起来,换轻便的衣服,吃完饭便出发了。一开始,母乙坚持要和我同骑一匹,我坚决反对,第一个理由是两个人骑一匹,马的负担太重,就会跑不快,影响行程,第二,两个人共骑一匹总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我宁愿自己骑一匹,已经好久没骑马了,母乙对我精湛的骑术甚是惊奇,董乙更是大跌眼镜,嘿,这有什么,我在契丹时已经练习许久,少见多怪了,在心里无声地虚荣了一把。

    我们一行一共十多个人,我、母乙、董乙、陆青,其他人的都不认识,匆匆往南奔去,现在陈州的大队人马已整装待发,就等母乙回去统领,这次是和大梁的最后一博,大家蓄意以久,全力以赴。

    但最终的结果如何,我已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