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场就在田江口岸往上游一里路的江边石山上。整座麻石山位于田江的左岸,在山坡下,江岸边,一条沿江傍山的小路将山与江分在两边。咯真是一个绝佳的采石场。从山上打下来的石块,几乎不用搬抬,只要顺着山坡推着滑落下去,就可以到了江边。从江边的窄窄的小河滩上抬起石块,就上了装船的跳板。

    各连队的民兵都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放炮炸石,多是身体壮实的汉子,抡得起十八镑的大锤,会打炮眼,弄炸药。一部分打修石块,都是点名抽调来的石匠师傅,使用大铁尖将大石块打成块,再按规格用小铁钎把石坯修打成整齐的石块。其余的人就是往山下推滑石块,往船上装石块了。

    栗林冲的功云师傅是个老石匠师傅了,他和几十个师傅天天在半山腰那块缓坡上开石修石。和他在一起的有一个江波桥大队匡家湾来的石匠师傅,人都叫他匡师傅。匡师傅一边“叮叮当当”地打石块,一边指着在山坡上上上下下撬弄石块的刘晓楠,对身边的功云师傅讲:“算起来,我是刘副排长的姐夫。”

    半上午歇气的时候,功云师傅就喊过了刘晓楠,讲:“还不见过了你的姐夫。”把刘晓楠搞得莫名其妙。

    匡师傅马上过来讲:“我是你功余哥的表姐夫。”

    原来,泉水湾的功余哥在江坡桥匡家湾有个舅舅,舅舅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就是功余的表姐。表姐没有出嫁,只是招进了一个做石匠手艺做到来江的北方汉子。咯个汉子倒插门进了匡家,也改姓了匡。

    “哦,表姐夫,没想到我们两个大队会在一起做工,来之前也没对我功余哥讲起。”刘晓楠算是认了咯个姐夫。

    “那是的,我也没想到,还有个咯么出息的表弟,当上领导了啊。哈哈。”高大的北方汉子豪爽地大笑着。

    “表姐夫莫笑话了。我人小气力小,做不好事,还怕让人笑话了。”刘晓楠也就给姐夫讲了实话。

    “谁敢笑话你?有姐夫在,姐夫有的是力气,么子大石头都拿得下。谁还敢笑话我的兄弟?”匡姐夫一副要包揽了兄弟的口气。

    打炮眼的人也在歇气,里面有个壮实的年轻人听到讲匡师傅认了个弟弟,就过来一起打讲。正听到匡师傅咯句话,就接着讲道:“那是的,谁敢欺负我们匡师傅的弟弟,饶不了他。”

    咯个年青人是匡师傅一个湾村的,叫匡子江,正是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匡子江是个眼下农村里难得一见的彪形大汉,长得虎背熊腰,是工地上抡大锤的一把好手。刚才他做得热了,咯会儿正脱了衣服,在擦身上的汗水。只见他宽肩圆腰,整个上身呈一个标准的倒置三角形,肩背上都是一块块的突起的肌肉。两只粗壮的胳膊向两边张开着,两个上臂上的肌肉突起得像是皮下埋了两个粗大的织布梭子。再加上他那粗犷的讲话声音,一看就知道,咯是一个豪爽义气的直性子汉子。

    “没有嘞,没有嘞。我是讲,在咯里得要靠师傅们多帮着点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就是咯样的。在队里下田土做事是咯样,在咯里打石头也是咯样。嘿嘿。”刘晓楠笑着讲。

    “晓楠,我还一直想认识你,没想到你是我们匡师傅的表弟。那好,我们也就是兄弟了。我和你姐夫在湾村里也是同辈的兄弟。哈哈,正好。”匡子江讲着,还在刘晓楠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匡子江咯一巴掌拍在刘晓楠肩上,还真有点重量。刘晓楠暗暗地使了些劲,才稳住了没有趔趄。

    匡子江一坐过来,就成了讲话的主家了。他告诉刘晓楠,一来到工地上,就听到讲我们公社的连队里有一个知青。他想,还有知青能吃得咯个苦,到开山打石的工地上来顶劳力做工?他就在人堆里到处找看,想认出咯个知青来。可是,认了整整一天,都没认得出来谁是知青,尽管咯一天里,他几次和刘晓楠碰过面。直到全公社的人开会,宣布三排的排长名单时,才晓得副排长刘晓楠是个知青。

    “晓楠,你一点都不像个知识青年,跟我们农村里的青年一个样。好!听到讲你下放也就只一年时间,就能锻炼得咯么好,和我们农民打成了一片。所以,我就想交你咯个朋友。”

    “好啊,那按我表姐夫的辈份算,你就是我子江哥了。”刘晓楠当然也愿意结交咯样的好朋友。

    “就叫子江行了。兄弟之间,随意些好。”匡子江确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之人。

    在外走世界,有领导上的看重,又有了一帮好乡亲好亲朋,刘晓楠心里就更踏实了。当然,他心里也清楚,领导也好,乡亲们也好,大家看得起自己,那是因为自己认真努力地做人做事。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尽自己的力量多做事。

    工地上从山坡上往船上搬石块,当然是在山坡撬滑石块轻松些,而从江边往船上抬石块,就吃力得多了。稍微滑一点的人,如德街他们,是不会去江边抬石块的。他们每日里一上工,就抢先扛了撬棍,到山坡上去了。手脚慢点的人,就只有拿上长长的竹杠子,到江边去抬石块。

    每天咯个时候,刘晓楠和钟术敏两个副排长总是让大伙儿先挑拣,自己只是拿起别人不要的竹杠子去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