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腊月,到了真正农闲的时节了。可是,上面的人就是存心不让辛苦了一年的农民们歇一歇。今年没讲修水利挖渠道,却来了新新名堂,挖防空洞。

    德保和勋老从大队部开会回来,把咯个事还讲得蛮大。听到讲,从今年年初,中央就开始了发动群众,大打人民战争,大搞人民防空工程建设工作。讲是北京城的地下都已经挖空了,全部建成了地下人防工程。今年八月份,中央还正式成立了全国人民防空领导小组,各省、市、自治区也纷纷成立各级人防领导小组,来江县也成立了一个人防领导小组,还是由县革委会的一把手、作为军代表的空军师政委亲自担任组长。现在,全国已经广泛地开展了群众性的挖防空洞和防空壕的活动。北京的地下都在修铁路了,名字就叫地铁,是一个重要的军用项目。到了十月份,中苏两国外交部副部长级的边界谈判没谈成,苏联已经向中苏边界增兵了,不定哪一天就会打起仗来的。所以,上面决定要在全中国开展“深挖洞、广积粮”的全国性战备运动。

    “公社和大队讲了,因为我们农村里一直是农忙时期,咯几月来,有些事就先没向我们传达,也没叫我们搞。现在农闲了,我们就要把咯些课补上来。就像学生伢妹崽缺了课,要补课一样。呵呵。”德保最后讲了几句结束他的传达。

    “咯个挖防空洞的事很重要嘞。那要打起仗来,就是全湾村人的性命啊。所以嘞,咯个冬天,大家就要辛苦一冬,把咯个备战的任务完成了,把我们一湾村老少保命的事做好了。”勋老又补充讲了几句。

    再没么子好讲的了,队长功英把挖防空洞的任务分配下去。洞子的地点当然只有放在湾村后面的后背山的山坡下。功书哥屋子后面的那一段山坡已经让人们挖了储红薯的地窖,不能再挖洞了。再挖,就会把那半边山都挖塌的。那就只有从功程哥的屋子后面那片山坡边挖防空洞了。

    “那好啊,功程哥。你屋里最近,苏修蒋匪的飞机一来,你屋里的人最先进去。哈哈。”功崇开起了玩笑。

    “莫乱讲,苏修蒋介石要打到我们咯里来了,那还有中国啊?”勋老喝了功崇一句。

    “怎么是乱讲呢?咯是上面的意思啊,要不,我们还挖么子鬼洞子罗。”功崇不服气。

    “呸呸呸,功崇你乌鸦嘴啊,防空洞还没挖,你就叫起鬼洞子来了。你想死啊?”鸿习骂了功崇一句。“鬼”字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呸呸呸,讲错了,不算不算。”功崇赶紧认错。

    “好了好了,莫吵了。从明天开始,全队劳力,全天挖防空洞,一直挖到过年去。”队长功英最后定了。

    第二天,全队三十多个劳动力都挤在功程哥屋子后面的山坡边,闹哄哄一起挖防空洞。而小小的档子面,让一大堆人实在不知如何摆开才好。

    功英哥发话了,他自己和功光、鸿习叔、功程哥几个壮实的劳力,先打开防空洞的口子,往里挖进。功书哥、勋老几个细心的男人就在洞内修饰洞壁,把个防空洞也整得像那么回事。其他的男劳力在洞内用箢箕装土,小青年将洞里的土运出到洞口,妇女们再将土倒到坡下的空地上去。坡下有一块斜坡地,正好用挖防空洞的土填平,以后还可以开作一块旱土。

    咯一来,挖防空洞就如工厂里做事,成了一条有秩序的生产线,各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乱哄哄的场面没有了,挖洞的进度也快了。

    人集中,做事又比较轻松的时候,也是妇女们吵着要功书、鸿习他们讲古的时候。鸿习在档子面挖进,事情费力,又离外边远些,没法给大伙儿讲古。修饰洞壁的功书就成了防空洞讲古的主力了。

    咯一天,功书又要开讲了:“今天啊,不讲痞故事了,来点文刍刍,给你们讲个带诗句的。”

    “你啊,那个怎么讲啊,狗嘴里怎么来着?哦,吐不出好牙齿。你能有么子好的讲啊。”满崽妇娘历来是与功书抬扛的。

    “哈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文化,话不讲全,老老实实听我讲吧。”功书嘴巴上是不会让着满崽咯个厉害妇娘的:

    “听着啊。从前,一个湾村里有两兄弟。哥哥聚了亲以后,觉得现在有家室了,得出去做点生意,也好养家生子。哥哥走后,弟弟就跟着嫂嫂在家种田过日子。

    “过了好些天,弟弟变得忧心忡忡,整天愁眉苦脸的。嫂嫂就问他,叔叔怎么不高兴啊?弟弟就讲,我是为我未来的侄儿担心啊。嫂嫂就不明白了,侄儿还没出生,你担么子心。弟弟讲,嫂嫂啊,我哥哥出门之前,还没把我侄儿做全,他就走了。如今,我侄儿身子是有了,但还缺腿少胳膊的。那要生出来,岂不是个残废的怪物。嫂嫂一听就急了,啊呀,那怎么得了。弟弟讲,嫂嫂莫慌,哥哥他会做,我也会做。我可以帮嫂嫂把侄儿做全了。

    “于是,弟弟就每天晚上帮嫂嫂做人。但是,他每次上床,心里还是有些心虚,不由得全身有点打颤。”

    听到咯里,妇女们已经听出点名堂来,满崽又嘻嘻哈哈地骂起来了:“我就晓得臭功书没得好话讲。哼,还讲诗句嘞,狗屁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