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鬼拉开嘴角。“收买我?当自个什么人!我一刀的命,还敢谈条件!”

    他猛地放下手臂,转身去开门。

    “那就等着我们去告状吧!”王在他身后低喊。

    牢骚鬼的手停在了门板上。他没有转身,抓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

    “你可以考虑几天,我们绝不会多舌。”王豁出去了,继续说。若牢骚鬼控制不住,转身给她一刀,她也认了。“只需说上几句,我们也绝不为难你说出不该说的话!在这之后,大家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绝口不再提起!”

    “哈!”牢骚鬼发出声冷笑,转了回来。“当我是三岁小孩,被几个妇人骗得团团转!”

    “我们保证言出必行——”

    “行了!别再嗦,给我安分点!”

    牢骚鬼又要外走,王急切地追着说:“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是吗?”带着讽刺味道的失去耐心嗓音。

    “若想为难你。何止昨日一桩事?”王潭接着说。“我们大可到我们家大人面前编个三五桩出来。请他想法子伤你!”

    这句话吸引了牢鬼。他慢慢地转回来看着她们。脸上出乎意料地平静。

    “你们家大人。”他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呼。他地声音里没有语调起伏。也没有担忧。就好像他正努力压制住差点脱口而出地冲动。尽量平淡地说出来。

    “请大人买几个刺客找到你。一定不是难事。”王进一步说道。

    牢骚鬼突然笑了起来。他无声地展开笑容看着王。

    一阵不安从王脑中闪过。他在笑什么?他毫不担心仅如此。她感到他地笑容里嘲弄地意味难以遮掩!

    “请便。”

    “等等!”王叫道。她们准备的话语已经全用上了并没想好接下去可说的话,但这一刻她清晰地认识到,她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她得知道他笑里的含义。

    “别再嗦,我劝你还是——”

    “既不要我们性命留着我们便是用来威胁王大人!”王低吼道。

    牢骚鬼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过来。

    “别想在我这儿套消息!”他拉长声说道,“我说——!你们呆着好好的非要折腾个什么劲?”

    “只要你给我们几个回答,”王潭说,“昨日之事便不会传到你主子耳朵里,此后我们更会安分的待着。”

    “你当我真怕昨日之事?”

    “若丝毫不怕何不许我们走正门,为何不在他们四人面前提起?”

    “行,你想提便去提!大爷在一旁听着,你们想说什——”

    “你的主子在朝中任官!”王突然大声地打断他。

    “说,什么?”

    他当然听清了,只不过王出其不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来不及防备。

    “你的主子在朝中任官——我们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不可能!”牢骚鬼下意识地反驳他慌了一下的表情王没落下。

    “拜你所赐,你和头领的谈话我们听到了。若我们将那几番谈话说出去添油加醋地说,“行事如此不谨慎连累到你的好兄弟,”她特意加重“好兄弟”三个字。“再加上偷喝酒误事认为你的好兄弟会不相信我们的话吗?若他对你起二心,你在你主子那里……可以想想你将来的日子。”

    “你想找死——!”

    牢骚鬼的手扬到空中,但王早有准备,她猛地往后跳,口里喊着:“伤害我们你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王潭和伴喜紧紧地护在王两旁,等待着牢骚鬼迈上前来。

    但这一回,显然王的赌博又胜了。

    举在空中的手最终放了下来,牢骚鬼忍不住冲她们咆哮:“你们想怎么样?!”

    王潭轻轻推一推王的胳膊肘,王反按住她的手腕。她的话还没讲完,她们俩只需听着便可。

    “小声点,”王着气劝他,眼角注意着牢骚鬼放在大腿外侧的拳头。“别让他们起疑心了。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牢骚鬼往地上吐了一口。“约定个屁!”

    “所以,你的主子在朝中任官——”

    牢骚鬼眯起眼睛,这名妇人的耐心远超过他的。

    他们紧紧对视着对方的眼睛,王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动静。

    然后,牢骚鬼的眉间动了动,结束了这场对峙。“你以为你们知道了便是好?”他问道。

    “好或不好,你回答便是。莫非你担心我们的安危?”王想用这不着边的问话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牢骚鬼脱口而出意料中的回答。“我巴不得你们一个个全死了,省得大爷还要耗在这!”

    “可是上头命令你们好生看着我们。”王尽量随意地说道。

    “好、生!”

    牢骚鬼张嘴想大笑,王立即打断他。“小声点!”

    牢骚鬼怒视着她。

    “我们听到了,谈话,别忘了。”她提醒道。

    “既然你们听的够多的了,你们何须还要问?”

    “我们想问你一些我们没听到的,何况,你有秘密在我们手中。”她没有选择用“把柄”,以免再次激怒他。

    “你省省吧,威胁,收买,一样都不管用!”

    “但至少我们知道了你们要留着我们的性命。”

    牢骚鬼马上诘问道,“知道小命保得住了你们还不知足?”

    “我们还知道你们是哪边的人。”如今桓玄想废帝的企图昭然若揭,王这话意指他们与桓氏对立的身份。

    牢骚鬼从鼻孔喷出几声嘲笑,反问王:“你知道?你敢说如今谁不是朝中官员?你要把朝廷的官员挨个数一遍,看看哪一个最中意?”他挑动眉头,自顾自地点点头讽着说,“啊好!趁这些日子无事可做,你们凑一块好好数一数!”

    按耐住窃喜的心情,王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试探。“可你的主子恐怕……很难称心如意。”她拖长声,充满深意地对着他似笑非笑。

    牢骚鬼极力想忍住问一问的冲动,王紧盯着他脸上透出的讯息。他没有成功。

    “别以为在大爷跟前胡说八道大爷便会——”

    “桓氏的动静——我知道的你们未必知道。”吓唬人的谎言。

    牢骚鬼边笑边摇头。“局面可不是由他一人说了

    别再白费心机劝你还是仔细看着自个的小命!”:调泄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王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姐姐,”一等牢骚鬼走开后,王潭立即紧张地低语。“最后一句关于桓氏的情况么骗他是否太冒险了?万一他真信了,拿你的话去威逼大人,或者逼迫我们交供,我们岂不自己把自己推入到危险中?”

    王摇摇头向她俩解释道,“我猜想,他若当真,必会自己先来问清楚。一来,我们与他之间有同一个秘密,那关系到他的仕途发展在他确定我们说的是否属实前,他何必轻易公开这秘密?二来他职位低微,若是平白捡着一个有用的消息何不独自弄清楚,亲自献上去?”

    “你认为他会如此缜密思考?”

    “我们静观其变。”

    但就在两天后个消息被送到这里,它带来的高兴的劲头是如此之大,以致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三名看守兴奋的几乎要大声喊出来。

    “他们可以回到军队里了。”潭平静地说出看守兴奋的理由。

    “之前他们说局面,已经定了?”王无法掩饰不安,她清楚地知道看守渴望的是什么。如今他们为愿望实现而雀跃着,岂不是说……杨默失败了?

    “姐姐,我们趁着他们心情好的这候问一问牢骚鬼,看他们是否有新的安排要宣布?”

    “晚上再看吧。”王勉强了她一句。

    她们牢记着与牢鬼之间的秘密,希望能用它换来几句有用的话,却不想,牢骚鬼同样不敢忘。就在她们商议如何拦住牢骚鬼一个人,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怀时,牢骚鬼自己来了。

    他喜洋洋地向她们宣布,再等上几,会有王家的人来接她们回去,她们被软禁的日子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马上将这好消息公开给你们,”他补充道,饱含警告意味地看着王。“是希望你们安分的,好好过完大家共处的最后几日。千万别在‘太平’的日子里多生事端,没人会将你们的威胁当回事,你们最好记住了。”

    王没法应答,她甚至没法确切感受牢骚鬼警告的语气。她能感到她的嘴微微张着还没合上,但她太震惊了,顾不上任何表情任何模样。

    没有人应答,牢骚鬼满意地看着她们的反应,颇有耐心的等着。

    “我们,可以走了?”王潭重复牢骚鬼的话,声音哽咽。

    “没错。你们虽非自愿来到这里,但二十几天来,你们仅因赶路吃了点苦,我们的人一路上……”他清了清喉咙,“对你们以礼相待。尤其到了这儿之后,你们更是自由进出,没受半点委屈。”他像交代她们如何向王家回话似的说出这么一段。

    “听明白了吗?”没人应答,他追问道。

    “我们知道该怎么说。”王潭不高兴地嘟哝。

    “局势已定?”王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向他求证。

    牢骚鬼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他把双臂往胸前一放,严厉地盯着王。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阴冷说。非常明显,他的变化说明他无需再担心她们的威胁,王提供的虚实难定的情报也用不着了。

    “桓氏出兵了?”王第一个想到的是南郡公对朝廷宣战。

    “呸!”牢骚鬼吐了一口。“桓玄那厮,顶个屁用的脑子,他敢出兵还用等到这会?!”

    “朝廷先出的兵?”王潭尖声惊问。

    “你们……你们这些……”牢骚鬼像受了巨大的侮辱,手指点着她们,脸气青了。“无知的女流之辈,桓玄那厮几篇大话便把你们一个个全骗倒!他哪来的实力,还真当朝廷怕他——他做梦!他是想当皇帝想疯了!”他气愤又鄙视地冷笑着,“大爷只怕没机会亲手教他尝尝苦头,看他还敢不敢再做皇帝梦!”

    王眼前一片空白。局势真的定了,杨默失败了……她想发声,想问一问哪个人。不,不是,她得找一个能问到的人,不是随便一个人——她混乱地想着,想理清她此刻能做的事……

    有人摇晃她,把她拉回到当下。“姐姐你怎么了?”王潭的脸取代了牢骚鬼,屋里又剩下她们自己三个人了。

    “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难以相信,真是难以相信。”王茫然地回应她们。

    “的确难以置信,事情竟如此简单便结束了!我们受惊一场,但总算能平安回家。”王潭说。

    “有惊无险!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伴喜叫道。

    王陪着笑,她心里的问还在她胸口跳动,她得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她得把这个吓人的问搁到一边去。

    “姐姐?”王潭扑闪着审视的目光。“你……我们平安无事——你在担心什么人吗?”

    “这么说……这么说,”王眼睛往下看,跳过她的问话。“我下午看的没错。”

    “什么?”王潭马上问。

    “得知消息后,江氏整个下午哭丧个脸,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是的,”王潭回忆着。“我也看到了。她是他们这边的人,理应也高兴。何况,她长年守在这里,局势如何变化对她来说,日子都差不多。她不该哭丧着脸。”

    “她这个年纪的妇人,一听到要打仗便有这等反应,恐怕——”

    “她有孩子在军队里。”王潭接道,“即便如此,姐姐认为……?”

    王想到一个主意。“妇道人家,没有不喜爱玉石的。她能够不随同家中男子的想法,公然表达哀愁之意,我们何不从她身上试一试,问问看,这上头的主子到底是谁?”

    “姐姐你……”

    从王潭惊讶的表情王知道,她不用再担心她想探究的心思。

    “等我们回去后,自然就知道了。”王潭反对。

    “但若是回去后发现大人仍不知呢?”

    这是有可能的。王潭想了想,答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或许你忘了,但我这些天一直都放在心上化不开。这也是我急切想知道更多的原因之一。”王郑重地说道,但这回是事实,不是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他们当初要抓的,是一个夫人。”

    王潭沉吟片刻,然后点点头。“就依姐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