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虽为宦者,然其人壮健而有武略,中平五年为上军校尉。灵帝亲信之,又以为元帅,使监督司隶校尉以下。硕手掌兵权,唯惮大将军何进,常思谋害。

    蔡邕《汉末风云·奸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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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赵雷治下的交州日渐升平之际,中原之地却是乱象萌生。

    中平五年三月,幽州刺史刘焉看到江山衰颓,王室多难,便向天子谏言,各地叛乱频仍,皆因各州郡刺史、太守多借贿赂上级得到官职,到任后自然要通过盘剥百姓以“收回成本”,结果导致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即使其中偶有清廉自守者,也因权小威轻而不能服众。有鉴于此,朝廷应重启州牧之制,选用有清廉名声的重臣担任各州牧伯。并详述了现任益州刺使郄俭在益州大事聚敛,致使上下官吏贪贿成风,民怨沸腾的情况,自请为益州牧,前往益州整饬吏治。

    天子阅览刘焉奏疏后,命朝臣公议其中利弊,各方势力无不欲借此良机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实力,因此众口一词皆称“大善”。各方势力经过一番争夺与妥协,朝廷很快传下旨意,任命任命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刘虞为幽州牧。又因为交州刺史赵雷恰在此时上书,言道自己平定林邑区氏之乱,多年来游离于朝廷管辖范围之外的九真、日南两郡重新归入交州治下,并贡献交州出产的奇珍异宝无数。天子见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赵雷如此争气,心中自是大悦,于是顺势一并任命其为交州牧。

    刘焉接受诏命后,便要往益州赴任。因其平日素有人望,侍中董扶、太仓令赵韪及涿郡太守刘备等人都辞去官职,愿意随同他一起到益州。但还未等到刘焉上任,益州百姓那早已积压到极点的怨愤终于爆发。有益州人马相、赵祗自称曾受大贤良师张角秘法,在绵竹起兵,号曰“黄巾”。乱兵攻破雒县,杀死刺史郄俭,又进攻巴郡、犍为。不到一月,便连破三郡,部众扩张至数万人。野心极度膨胀的马相重新打出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自称天子,宣称自己上承天命,当取汉祚而代之。

    刘焉得知此事,派出俨然已成为手下头号大将的刘备先行,到益州联结从事贾龙等官吏,整顿兵马进攻马相。刘备大展神威,以区区三千兵力大败数万乱军,并亲手斩杀贼首马相。等益州境内重归于安定后,刘备与贾龙选派官兵去迎接刘焉。

    刘焉到任后,先借口原治所雒县早贼兵毁坏,将之所迁到绵竹,借机将把持益州大权的雒县豪强排斥出权力中心。而后招抚离散叛乱的百姓,为政宽容,广行恩德,不数年而人心归服,益州千里沃野尽入掌握之中。

    五月间,已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方士襄楷联袂拜访冀州刺史王芬,襄楷道自己夜观天象,发现宦官将灭,朝中黄门、常侍之流皆有灭族之祸。陈逸则在一旁慷慨陈词,极力劝说王芬首举义兵诛除宦官。王芬慨然应诺,自愿担当先锋。随即联络各地英雄豪杰,共谋锄奸大计。

    恰好天子有意往河间巡视旧日居所,王芬等便上书朝廷,道黑山地区盗贼蜂起,肆意抢劫郡县,欲起兵讨贼,实则计划以武力来劫持天子,尽诛随行之常侍、黄门,然后废黜天子,另立合肥侯为帝。

    王芬与议郎曹操、东莱长史华歆有旧,遣使邀二人共谋大事。曹操与华歆皆以为妄言废立非人臣所为,先后言辞拒绝。适时天生异象,有一道赤气东西横贯苍穹,负责观测天象的太史上书,道北方地区有阴谋,谏天子不宜北上。天子心中狐疑,息北往之意,命令王芬解散已在集结的兵士,并征召他即刻前往洛阳。王芬知事情泄露,弃印逃亡,在平原境内走投无路,惶恐之下自杀。

    经此一事,天子对地方豪强心生戒惧,决心建立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八月,朝廷在洛阳的西园招募壮丁筹建虎贲之师。设置了西园八校尉:以蹇硕为上军校尉,袁绍为中军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八校尉所属兵马由蹇硕统一指挥,直接听命于天子。蹇硕由此权势大增,连大将军何进有时也要听其调度。

    为争夺军权,蹇硕与何进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渐至水火不容。双方明里暗里各施手段,皆欲至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先是何进一系的袁绍与讨虏校尉盖勋密谋诛杀蹇硕,却被蹇硕察觉征兆,提下下手将盖勋调离洛阳,到长安去做京兆尹。

    次年初,蹇硕抓住机会还以颜色,与诸常侍共同说动天子,要派遣何进西征韩遂。何进暗中获悉宦官阴谋,上奏请求派袁绍到徐州和兖州去调集军队,要等到袁绍回来再进行西征,从而将行期无限制地拖延下来。

    进入中平六年后,天子的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入夏后竟一病不起。群臣见天子病势日渐加重,为防万一,便婉言谏其立下太子。当初,天子因连续夭折了几位皇子,等何皇后生下皇子刘辩后,就将其送到道人史子眇家去抚养,被称为“史侯”。后天子宠幸王美人,生下皇子刘协。何皇后心生嫉妒,竟将王美人鸩杀。天子恐刘协遭皇后所害,便将其交由母亲董太后亲自抚养,被称为“董侯”。这两个儿子中,天子素来以为刘辩为人轻佻,缺乏威仪,难堪大任。因此便有立刘协为太子之意,但自古废长立幼为取乱之道,心中一直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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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之内,当今大汉天子刘宏斜倚在病榻之上,面色灰败,双目无神,即使用肉眼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那一丝丝逐渐消散的生机。在榻前,一个昂藏七尺的魁伟男子垂手侍立。此人方面大耳,额广眉长,目如朗星,鼻直口阔,相貌极具威仪,唯有半根髭须皆无的特征昭示着他阉人的身份。此时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其余的内侍宫女都被刘宏严令留于殿外。

    “蹇硕,”刘宏开口唤道,声音低哑无力,“近日来朝中在立太子一事上争论不休,依你之见,协儿与辩儿两个孩子,哪一个可为太子?”

    手掌京师大半兵权的蹇硕听天子向自己问及此事,一时竟似慌得手足无措,匍匐在地颤声道:“奴婢不过是陛下所蓄养的一守户之犬尔,凡事自当听从陛下旨意,又岂敢在此等大事之上置喙!”

    刘宏嘿嘿冷笑一声,幽幽一叹道:“难得你如此守本分。可惜那满朝文武口口声声江山社稷,归根结底考虑的还不是自己的私利!”说着话音突然转厉:“蹇硕,若朕立了协儿为太子,一旦朕归天之后,你当如何?”

    “这……”蹇硕额头渗出涔涔冷汗,偷偷抬头,眼角瞥见榻上天子由上而下俯视的目光,忙又将头埋得更深,口中却是斩钉截铁地道,“奴婢一身富贵皆是陛下所赐,自当竭诚尽忠为陛下效命。若陛下果真……奴婢自当不避艰险,全力辅佐董侯继承大统。”

    “好!咳咳……”刘宏精神一振,却又因情绪激动而引发一连串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伸手从枕下取出一张黄绫帛书,“这是朕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等朕归天之后,你当于三公面前宣读此诏,共同拥立协儿为帝!”

    “奴婢遵旨!”蹇硕双手高举接过诏书。

    刘宏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冷厉,又道:“若皇后与大将军拒不奉诏,朕准你便宜行事!”

    蹇硕身躯一震,抬头向前跪行几步,面上现出难色,踌躇道:“大将军势大,朝廷内外多有奥援,奴婢只恐制他不住。奴婢斗胆,欲请陛下调一人入京,有他相助,奴婢才敢保此事万无一失。”

    “你所指何人?”

    “交州牧赵宇霆!”

    刘宏沉吟片刻,点头道:“那赵雷素来忠直,倒不失为一个托孤的人选。好,你那笔墨来,朕这便写一道诏书,稍后你秘密遣人送往交州。”

    “奴婢遵旨。”蹇硕转身去取笔墨,当他的背对刘宏时,嘴角微微上挑,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