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贼褚飞燕乘黄巾之乱而起。其属有与帝父赵松有怨者,遂引兵破帝故里,尽屠村中老幼,更令人发帝先人坟墓。帝闻之,呕血暴怒,指天誓地,必杀贼雪仇。

    蔡邕《天策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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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平元年十月,卢植、皇甫嵩联兵八万,与张宝、张梁所率黄巾十八万战于下曲阳。

    张氏兄弟急于为兄长张角报仇,又见己方将士已成哀兵,士气可用,便倾巢而出,欲与官军野*战。

    卢植、皇甫嵩因敌军势大,恐一时不得取胜,于是问计于诸将。赵雷献计,建议先用春秋时齐鲁长勺之战中鲁国谋士曹刿故事泄敌锐气,再仿效霸王项羽破釜沉舟的典故激励己方士气,而后再战,当可破敌。二人从其计,令士卒关闭营门,坚守不出。

    黄巾军连续挑战三日,任其百般辱骂,官军只是不理,心中一股锐气便渐渐松懈。

    见此情形,卢植与皇甫嵩连夜部署军队。在第四日清晨,趁着黄巾军刚刚列阵,因为认定官军依旧会龟缩不出而毫无警惕之时,两人亲率大军自毁营寨而出,誓与敌军决死。

    黄巾军猝不及防,前军立时大乱。官军乘势掩杀,黄巾军则依仗兵力优势拼死反击。近三十万人在下曲阳城外的方寸之地搅成一团,战况空前惨烈。

    大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卢植终于动用了最后两道杀手。他命如前来投的高顺率领“贪狼营”三千轻骑出击奔袭敌军已临近崩溃的左翼;由命赵雷亲自出马,率领其亲卫“破军营”直取敌人中军斩将夺旗。

    赵雷弃坐骑不用,双手分持枪剑率一千身披重甲手舞长刀的悍勇之士杀入敌阵。其枪剑所到之处,当着立毙,无人能阻。敌阵如波开浪裂,一直被他杀到中军主帅所在,恰好高顺也突破了敌军左翼从侧面突入中军。师徒两人联手对上张宝张梁兄弟,赵雷拼着与张角决战时未曾痊愈的内伤再次发作,终于将张氏兄弟毙于“大天罡剑炁”之下。

    主帅一死,黄巾军再无回天之力,最后只有不足万人成功逃脱,其余战死三万,被俘九万,更有五万笃信太平道的死忠之士不愿投降,结队跳入滹沱河中以身殉道。

    至此,几乎颠覆大汉江山的黄巾之乱落下帷幕。此后各地虽仍有乱事,却大多为打着太平道旗号的真正盗贼,他们便如一群蝗虫般肆意毁灭一切,所到之处**掳掠,无所不为。原本受百姓拥戴的“黄巾军”逐步蜕化为神厌鬼憎的“黄巾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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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山真定,赵雷故乡赵家村。

    赵雷先后往东莱与交州就职,都曾向村中族老提出举村随其迁移的建议。但正所谓故土难离,除了一些不甘寂寞愿意跟随赵雷闯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大部分的父老还是愿意留在家中,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更何况,在村西的山丘上,还有他们历代的先祖的坟墓!赵雷见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的意思,便也不再勉强。

    黄巾之乱爆发后,赵家村的老老少少都紧张起来,唯恐战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此时他们都有些后悔不曾跟随赵雷移居到交州。从一些当年追随赵雷的亲友的来信中得知,如今的交州已成为一片安乐祥和的世外净土。而那些人因参与到赵雷多年来创建的各种产业中,个个都以小有身家,过起了富足的生活。反观自己,除了仍要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现在更要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好在当年赵雷曾出资为赵家村修了一道坚固高耸的寨墙,而赵家村又是有名的民风剽悍,村中男子个个习武,寻常蟊贼根本不能对赵家村造成威胁。在将寨墙的四门紧紧封闭,又将村中所有青壮组织起来,在寨墙上轮流守卫之后,村中老少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天清晨,村东寨墙上守卫的众人忽地看到有大群身影从远处行来。初时他们还以为是贼兵来侵,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兵器准备作战。等那些人到了近前,才看清这衣衫褴褛的三百来人扶老携幼,拖男挈女,却是一群流民。如今天下大乱,向这般成群结队四处流亡的百姓也并不鲜见。

    “敢问这里是什么地界?”一个满脸皱纹、缺了右耳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仰头向寨墙上问道。

    寨墙上被众人拥为首领的赵志答道:“此处是赵家村。敢为老丈等人从何而来?”

    那老者叹息一声答道:“我等都是钜鹿人,因朝廷遣大军剿灭黄巾乱党,双方几十万人在下曲阳一带连场大战,几乎将钜鹿打成了一片废墟。我等皆是受战火荼毒家破人亡之人,没奈何只能出来四处流亡,只为寻一条活路。”

    赵志同情地道:“在这个世道,大家都不容易,不知我等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话是如此说,但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若这些人要求进村,便要一口回绝。这并非是他铁石心肠,只不过村中也有他的父母妻儿,他们的安全才是他要首先考虑的。

    老者回头看看身边满脸菜色的老老少少,忽地向着寨墙上跪了下来:“如今世道混乱,小老儿也不敢奢求贵庄收容我等。只求大家能看在这些已饿了三天的娃娃份上,周济些食物饮水,我等当永世不忘贵庄大恩大德。”说着便向上连连叩头。他身后的人们也纷纷跪倒乞求,那些妇孺更大哭起来。

    赵志看到在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怀中哇哇大哭的婴儿,想到了自己刚刚满月的儿子,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麦饼——因每次轮值都要一整天守在寨墙上不能离开,所以每个人都提前备下干粮——左右看看,对村中这些守卫的青壮道:“乱世艰难,大家能帮就帮一把罢!”寨墙上的都是质朴百姓,哪里看的下如此凄惨情景,当下纷纷取出自己的一份干粮堆在一起,又从离寨墙最近的井中提了两桶清水,将厚重的寨门打开,赵志亲自带了十来个人将东西送了出来。

    看着这些流民就着冰冷的井水狼吞虎咽,赵志的心中感叹,走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熏肉递过去,道:“把这个给孩子弄些肉羹吃吧,无论如何总不能叫孩子饿到。”

    “奴家谢过这位大哥!”那妇人低着头连连道谢。

    赵志摆手叫她不必客气,眼角一瞥时,忽地看到她怀中孩子的襁褓外层虽裹的是破烂麻布,边缘却露出角整洁光滑的丝帛。他心中感到不对,刚要出言询问时,却见那始终低着头的妇人猛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混合这毒蛇的阴冷无情与豺狼的凶残狡诈的眼睛。同时,一柄锋利的匕首从那孩子的身下无声无息地刺出,没入了赵志的小腹。

    “你……”赵志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满面尘灰,却隐约可见娇美轮廓的妇人。

    那妇人的嘴角微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手腕一拧,那匕首已将赵志的内脏搅得稀烂。她将血淋淋的匕首放在唇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一下,又低头亲了亲怀中的仍在轻轻抽噎孩子,轻声哄道:“乖宝宝莫哭,等娘亲和你爹爹做完这宗买卖,就给你糖糖吃。”那孩子不知是否听懂了母亲的话,登时收住啼声,白白嫩嫩甚是可爱的小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只是在周围的惨叫与鲜血映衬下,这笑容显得那么的残酷。

    在那妇人动手的同时,人群中看似完全无害的老人与半大孩子摇身一变化作致命的杀手,纷纷将暗藏在手中的短刀匕首刺入身边给他们送来食物的赵家村村民身上。而他们中间的百余青壮从身边的行李中抽出暗藏的明晃晃刀剑,狂呼着冲向半开着的寨门。而赵家村的远方,也现出大队人马的身影……

    那老者走到妇人身边,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嘿嘿怪笑道:“小宝贝,这次全靠你了。若非你及时将咱们儿子弄哭扮可怜,只怕他们还没有那么容易上钩呢?”

    那妇人娇媚一笑,看着前面已被攻陷的寨墙道:“当家的,大当家三令五申不许动赵家村。今日你如此做法,难道不怕大当家怪罪?”

    老者哂道:“大当家惧怕那赵宇霆,老子却不怕。况且如今山寨眼看便要断粮,而整个真定便要数这赵家村富裕。做完这单买卖,足够咱们大半年衣食无忧了。大当家便是想治老子的罪,也要看已经饿极了的弟兄们肯不肯答应!”转头望着随着自己大队人马从敞开的寨门杀入而开始传出惨叫哭号的赵家村,他心中恶狠狠地道:“赵永年,纵使你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儿子又如何?当年你毁我山寨,今日我便断了你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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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赵家村东口那株有数百年寿命、粗可数人环抱的大松树被我暴怒下的一拳拦腰击断。

    下曲阳之战结束后,卢师与皇甫嵩领兵驻留原地等待朝廷下一步命令。此地距离我的家乡已经不远,虽然年前弟弟赵云来信说他要随老师“蓬莱枪神”童渊游历四方拜访各方高人以增长阅历见闻,但与村中其他叔伯长辈多年不见,也应该回去拜见,于是向卢师告了假,带了高顺、鹰奴及风雷卫返乡探亲。岂知看到的却是一幕地狱般的惨景。整个赵家村已化作一片废墟,村中老幼被人屠得一个不剩,所有的女子包括稚龄幼女都全身赤*裸,身上布满了遭人凌虐后的痕迹。不仅如此,村西山上赵氏一族的墓园亦遭人大肆破坏,所有的坟墓都被扒开,赵氏历代祖先的遗骨被人肆意抛洒的遍地都是。

    我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咚”地跪倒在村口,指天立誓道:“不管是谁,今生若不能将你挫骨扬灰、满门诛绝以偿我阖族血债,赵宇霆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