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蛮人多居山壑,刀耕火种,采实捕猎。又能织木皮为布,以草实浸染。衣衫五色斑斓,赤髀横裙,以枲束发。朝廷征以“賨布”之赋,大人每岁征布一匹,小口半匹。然地方奸吏滑胥,常妄增租赋以饱私囊。蛮人屡起反抗,杀长吏,烧官府,终汉之世,连绵不断。

    蔡琰《汉末风云·南蛮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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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江之称,初见于《尚书·禹贡篇》,中有“九江孔殷”、“过九江至东陵”等语。所谓九江者,指境内有湖汉九水汇集,即赣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夏商之时,九江属荆、扬二州之域,春秋时则属吴之西境,楚之东境,故有“吴头楚尾”之称。秦始皇时划天下为三十六郡,始设九江郡。

    寿春城头,卢植全身甲胄迎风而立,遥望城外蛮人军营,脸上一片凝重之色。他虽在洛阳时虽听说了九江叛乱的情形严重,却不料竟糜烂至如此地步。作乱的蛮族竟纠集了近两万乱兵,公然攻城略地,当涂、平阿、下蔡三县均已失陷,如今乱兵又逼近作为九江治所的寿春。

    如今的寿春城内只有三千人马,而且由于平日疏于操练,武备松弛,面对近十倍于己方、虽是不谙兵阵却是凶悍无比的蛮族叛兵,当真是将失胆气兵无战心,尚未开战,便已个个面如土色、畏首畏尾,叫他看了心中气闷不已。

    卢植心中清楚,如今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士气的问题。若仍是如此状态,则未战生死胜负已判矣。

    忽听到对面蛮族军营中传出一阵震魂荡魄的铿锵铜鼓之声,一对蛮兵乱糟糟从营门中闯出,在城下摆成一个不甚规整的阵势,一名蛮族战士越众而出,仰望城头厉声喝道:“我乃涂山勇士那律,城上汉家狗官,可有胆量出城与某一战!”

    卢植见此人形容古怪,直如山魈木魅。身高过丈,青面黄睛,凸目掀鼻,额上一个用二指宽的青铜发箍束住满头乱发。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长及膝盖的兽皮短裤,**的上身便是铜浇铁铸般块块隆起的肌肉与虬龙般区区盘旋的青筋,体表刺满各种诡异抽象的刺青。在他的手中,拄着一根与身量登高的双头狼牙棒,看分量足有一百余斤。听到此人叫阵,卢植便转头向两边看去,却见分列于两旁的一众九江将佐均心虚地避过自己的目光。

    卢植心中微怒,暗道将犹如此,叫士卒如何能有战心。他一拍城墙垛口,叫道:“卢安,将宇霆去年送我的弓箭拿来!”

    身后的追随他多年的家将卢安领命,转身飞步跑下城墙,不多时捧来一副造型特异的弓箭。此弓高有三尺,弓身呈现出三个暗蕴某种玄妙的弧度,黑沉沉似为金属所制,两端各装了一个椭圆形的金属小轮,一根用极细的金属丝绞成的弓弦绕过两个小轮固定在弓上。

    卢植接弓在手,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枝长箭。此箭亦是特制,通体用精钢铸成,形状便如一根顶端锉出三棱锋刃的细长短棍。他对左右惊疑不定的诸将微微一笑,手指城下叫战的那律道:“无知蛮夷,也敢叫嚣。且看我取此獠性命!”

    诸将以为自己听错,校尉杜凯迟疑地委婉提醒卢植:“大人,那蛮贼距此足有千步之远。”

    卢植笑而不答,搭箭于弦,似是浑然漫不经心地一箭射去。钢箭离弦的瞬间,从尾部弹出三片薄薄的金属箭翼。与一般箭矢飞行的弧形路线不同,这一箭循的是一条绝对的直线。其飞行的速度更是骇人之极,众人耳边刚传来那一声刺耳的弓弦振鸣,那箭便已射到蛮将身前。

    城下正拄棒叫嚣的那律心中忽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向来对于自己常年在山林中与猛兽毒虫斗智斗力而逐渐生出的灵觉信任无比,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上已下意识地将狼牙棒一举,纺锤形的棒头拦在胸前,准确封住来箭。

    “可惜!”城上诸将一齐叹息。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那一箭射在狼牙棒狼牙参差的棒头上,竟将纯铁的棒头生生震碎,余势不衰地贯入蛮将胸口,透背而出后又深深插入地面直没至箭尾。

    “大人威武!”城墙上的兵将看到卢植这惊世骇俗的一箭,那经受数百年**熏染、早已浸入骨髓的属于大汉民族的骄傲与血性终于被激发出来。他们高举手中刀剑矛戟,将心中压抑已久、几近熄灭的勇气豪情尽都吼了出来。

    “总算可以与敌人一战了。”卢植将弓放下,心情稍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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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族军营后方的一座小丘上,我与徐风并马伫立,身后在高顺、关羽两个小子及已经扩充到二十八人的“风雷卫”。

    徐风指点绵延数里的蛮族军营问道:“夫君,虽然蛮兵未曾围城,尽都聚集在寿春北门,但绕往其他城门未免麻烦,我等径直从营中闯过去如何?”

    我微笑道:“夫人有此雅兴,为夫自当奉陪!”

    徐风大喜,回头招呼道:“都打起精神,随我往敌营走上一遭!”

    “喏!”身后众人齐声应和,其中高顺与关羽两个热血沸腾的小子喊得格外卖力。

    “好,都随我来!”徐风从鞍侧摘下沥泉枪,一马当先冲下小丘。

    我急忙催马,与徐风并辔而行,同时将奎神枪握在掌中。身后高顺与关羽紧紧跟上。关羽手中自是那与他一起在后世留下千古美名的青龙偃月刀。高顺用的则是一把柄刃各长六尺的奇形巨剑,在剑刃前端约三分之一处横生两个侧刃,一边呈倒钩之形,一边做斧刃之状,此剑名为“两仪钩”,是张烈为高顺量身打造。由于早年的灭家之祸,高顺的杀性奇重,再配上这柄几乎将冷兵器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的两仪钩,必定成为所用敌人挥之不去的梦魇。再后面是两两驱马并行的风雷卫,他们统一装备的是三十余斤重的丈二钢矛。随着胯下的战马不断加速,我们这一行三十二人组成的小队便如一枝离弦的劲箭,向着蛮族军营的营门射去。

    “敌袭!”蛮人虽少读兵法,但安排哨兵这起码的常识总还是知道的。当我们冲下小丘之时,营门箭塔上瞭望的哨兵便已发现,随即一面狂呼一面敲响了报警的锣声。不过对于连拥有一柄金属兵器便算不错的蛮兵来说,弓箭这种消耗极大的武器实在是一件奢侈品,因此这偌大的军营中甚至没有成建制的弓箭手。虽然听到警报,他们却并没有什么好的御敌之策,所能做的只是在营门后集合布下阵势,准备等敌人闯入后近身厮杀。

    冲在最前面的我和徐风双枪齐出,挑开拦在营门前用树冠加工成的鹿角之类障碍。望着紧紧关闭、用碗口粗原木并排钉制的营门,徐风大喝一声:“贼汉子,让我来!”说着将手中沥泉枪往高空奋力一抛,自己随之从马背上高高跃起,鹰隼般扑向营门。十指交叉双拳合抱,连发两记“大韦陀杵”,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砸在左右两扇门上。两扇营门如被大口径炮弹轰中,“蓬”地一声爆开,整体炸碎成巴掌大小的碎片,如万千离弦的劲弩破空飞出,将门后严阵以待的蛮兵前两排共一百多人射的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徐风在空中一个倒翻落回马背,伸手一接抓住恰好落下的沥泉枪,枪锋前指一声厉喝:“杀!”迎头闯入在门后列阵的蛮人群中。

    战场上的徐风雌威大发,已臻达第十重的“龙象伏魔神通”全力运转,一身十龙十象的无匹神力使开,沥泉枪每刺中一人后并不回收,而是双臂较力硬生生将人挑飞到数丈高的空中,如扬灯草,如掷玩偶。

    相较之下,我的手段便显得温和许多,奎神枪轻轻点出又轻轻收回,每一下只在拦路敌人的身上轻轻一触。但在这一触之间,从枪尖吐出的一股精纯劲力已透骨打穴,取敌性命于无形。虽不弱徐风的惊神泣鬼、三军辟易,但所杀之人却是一点不少。

    后面的高顺与关羽恰如两头初入羊群的乳虎,青龙偃月刀与两仪钩便如收割人命的死神镰刀,所到之处,肢断躯残,人头滚落,惨烈无比。

    再后面的二十八风雷卫亦不甘示弱,二十八柄丈二钢矛盘旋吞吐如毒龙恶蛟,肆意收买着一切敢于拦路之人的性命。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我们一行三十二人已杀透近两万人的军营,顺利地冲到寿春城北门之下,只有两名风雷卫略带轻伤,余者毫发未损。

    “城下何人?”寿春北门守将康乔已看到敌营大乱,刚刚火速派人禀报太守大人,又与身边士卒猜测发生何事,却见一小队骑兵已经破营而出来到城下。他们看到这一队骑士人数不多,却个个全副武装,不似寻常人物,便急忙开口询问。

    我仰面答道:“某乃东莱太守赵雷,是新任九江太守卢大人弟子。因听得恩师受朝廷所遣在此平叛,特意前来助战!”

    康乔看我年轻的有些过分,心中半信半疑,刚要继续盘问,却听身后一人惊喜地叫道:“果真是雷少爷,康将军,来人正是我们老爷的亲传弟子、任职东莱太守的赵雷赵大人,速开城门请他们进来!”

    康乔扭头,见说话的是卢太守带来寿春的心腹家将卢安,便知无须多虑,遂挥手下令道:“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