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百川打开外面的布包,里面似是有如食指粗细的半截枯木树枝,树枝上以粗劣的刀工雕刻着一条蛇,这蛇只有蛇头和前半段蛇身,秦百川目光收缩:“蛇组……信物?”

    “信物也谈不上,我父亲当年成立蛇组的时候,随便捡了一截树枝,歪歪扭扭雕刻了一条蛇,然后从中间一分为二。我这里的是前半段,代表着蛇头,有了它可以掌控整个组织,后半段在胡伯手中,就好像是军中的虎符,凑在一起便对整个蛇组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瞿溪深吸口气,道:“我跟胡伯商量过了,从现在开始,将蛇组完完全全的交给你。”

    “我不要。”秦百川用力的摇头,他训练极乐军固然是防范主上,可最终目的还是保护瞿溪以及一切可能被伤害的人,瞿溪把她最后一张底牌都交给了自己,她的安全谁来保障?

    “秦坊主,你没有拒绝的资格。”瞿溪拿出大庄主的姿态。

    “没资格也要拒绝。”秦百川不爽的道。

    “要吵架吗?”瞿溪抬头,目光冰冷的道。

    “刚拿了你银子,不太好意思。”秦百川挠头道:“只是,蛇组事关重大,我不能要。”

    “就是因为事关重大,在你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所以我才把人交给你。”瞿溪也认真地道:“原因有三,这次蛇组的行动当**派出七人,联合萧家杀了许多人,早就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你跟杜波,血衣卫,甚至吕大人都有私交,你若出面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保证蛇组以及我的安全。”

    “这点事用不着我,只要你瞿大庄主拿出一些银子便能摆平。”秦百川摇头,这只是瞿溪的一个借口。

    “银子给你用,你只要是去做正事,而不是拿着我的银子去讨好你的那些女子,给你多少我都不心疼;若是拿去给那些人,一个铜板我都要难受半天。”瞿溪白了秦百川一眼:“你以为我赚点银子很容易吗?”

    见瞿溪这副小女人的姿态,秦百川一个没忍住便笑出了声音:“看不出,堂堂的瞿大庄主还是个守财奴。”

    瞿溪没理他,又道:“程行云的出现让你如此重视,就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有蛇组帮你做事我多少也会心安一些。不然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我怕你又留下一个休字,然后离家出走。”

    “挺好……”秦百川咧咧嘴:“更高明的是,有蛇组跟着我,以后我要是遇到难处便不用去找丘山军,还能减少跟媛媛见面的机会,而且蛇组是你的人,就算你交出了蛇令,我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第一时间传到你的耳朵里。”

    “媛媛?叫得真甜。”瞿溪冷笑一声:“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么说。”

    “对,都是我说的,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百川揉了揉还在胀痛的脑袋,摇头道:“你的理由都很充分,可我还是不能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程行云卷土重来,故技重施。”瞿溪将局面牢牢控制在手里:“可你要知道,就算胡伯在我身边,我一样被掳走,我总不能天天躲在万花小筑,更不能每次出去都带十几个护卫吧?即便这么做,那程行云在暗处,还是有机会把我掳走。”

    “如你所说,有蛇组在,起码我能安心一些。”秦百川说道。

    “我的安全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托你的福,我已经找到了更强大的护卫。”瞿溪瞥了瞥秦百川,自信满满。

    “哦?”秦百川隐约的捕捉到了什么,可不敢确认。

    “看来你还不知道。”瞿溪声音平静的道:“这些天你忙着百花工坊,而我要挨家挨户的拜年,农历初七那天我去了江陵府衙……我见到了吕士高,吕大人。”

    “那老头都跟你说了什么?”秦百川认真起来,那天酒后他可是跟吕士高说了不少废话,其中有些建议就是针对商贾。

    “刚开始我觉得奇怪,堂堂的帝师为何要见我这个民女?吕大人十分热情,见面便点破了你我的关系,并且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什么青年才俊、惊世之人,反正都是那些让人觉得肉麻的话。”瞿溪打击了秦百川一句,免得他得意忘形。

    秦百川呵呵干笑,瞿溪接下去道:“寒暄过后,吕大人便以平辈之礼跟我聊天,问了我一些问题,大概就是想要增加商贾的赋税,成立一个由官府作保的商盟,林林总总说了许多,还问我有没有兴趣担任商盟的盟主,以后但凡有商业纠纷,全权交给我带人处理。”

    “卧槽,老吕这太阴险了吧!”秦百川顿时张大了嘴巴,丫的,这个老吕说的这些东西分明是将自己的建议稍加改动罢了。组建官府商盟本来就是摸索着前进,之所以让瞿溪担任盟主,瞿溪能力与影响力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这个点子是秦百川提出来的,自己的老婆担任盟主,以后商盟遇到难处,他秦百川压根没办法坐视不理啊!

    “我也觉得吕大人很阴险,不过他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意思。”瞿溪颇有些暗中讽刺秦百川的味道:“我想想也是,撇开那些权力和义务,便处处都是要银子,分明是把官府当成商贾来运作……这也的确是你的风格。”

    “那你……答应了?”秦百川张口结舌的道。

    “吕大人固然是坑银子没错,可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我本想跟你商量,可来了几次都没找到人,那我今天上午便去江陵府签了商盟契约,并且交了三万两银子的保证金。”瞿溪咬着红唇,显然是三万两的银子让她心疼。

    “三万两?”秦百川惊叫出声:“这老吕也t太黑了吧!”

    见秦百川蛋疼欲裂,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何,瞿溪只是觉得好笑:“办法是你出的,这便是报应吧?”

    秦百川翻了翻白眼,瞿溪也不再打击他,道:“三万两银子固然是不少,可却物超所值。合约上写的清清楚楚,日后锦绣山庄的赋税便从这三万两银子里面扣除,就相当于我一次**了三年左右的赋税,这便不算亏。而且这三万两银子只是官府代为保管,我若是想要退出商盟,扣除赋税之后剩下多少,官府都会如数奉还。”

    “那也亏啊。”秦百川道:“这些银子在你手里,说不定还能再开几个分店,多赚一些银子呢!这下倒好,你一下子拿出九万五千两……啧啧,锦绣山庄都快被你搬空了吧?

    “吕大人这也没瞒着我,还告诉我,你提出这个建议目的是聚拢银子,然后去开设钱庄,银子赚银子,利滚利。你也别埋怨吕大人,说到底都是你的错。”瞿溪晃了晃小拳头:“最打动我的其实也不是方才说的那些,而是最后一件事……”

    瞿溪的眼睛不知道怎的一下子便红了,抬起头看着秦百川,声音似乎都有些微微发颤:“百川,我问你,那日你留在江陵府,是不是为了我给吕大人下跪?”

    秦百川怔在当场,看着瞿溪眼里已经噙着泪水,他倒是明白瞿溪为何转变这么多。在大颂男子的尊严绝对不容践踏,更何况他秦百川面对义王的时候都是布衣傲王侯,没有丝毫的惧色。可自己为了保护瞿溪,心甘情愿的下跪,这件事对瞿溪的冲击力或许比他去卖命来得更加直接,更加惨烈。

    “没有的事儿,那天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秦百川违心的说道。

    “你骗我。”瞿溪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她扭过头去不让秦百川看到自己的窘态:“吕大人跟我说的很清楚,他早就看穿了我的手段,跟你提及三方合作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一些程家的手段,可你以为他要对我不利,甚至不惜当场跟他翻脸,又怕吕大人对我有看法,下跪道歉,祈求原谅……百川,真的,我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愿意默默为我做这些,当听吕大人说完,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我甚至都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这种感觉。”

    没记错的话,这是瞿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秦百川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值了。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此时的秦百川真的很想、很想把瞿溪搂在怀里,他甚至觉得现在去搂着瞿溪,她可能都不会拒绝,可主上的影子便好像心里扎着一根刺,让他根本不敢对她表露出挚爱的情感。

    “你想太多了,换成别的女人我也会这么做。”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百川有些心疼。

    “或许。”秦百川这话大煞风景,可瞿溪却好像没有放在心上:“可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为别人做过这些?我说过,种子可以发芽,可以成长,可以开花,但不会结果。”

    秦百川嘴唇动了动,越来越觉得瞿溪似乎要对自己的那些女人采取一些手段,可还不等他询问,瞿溪回过头,道:“不说这些,因你的关系,吕大人对我格外照顾,我成为商盟盟主并且交了三万两银子之后,不仅有了官府作为后盾,吕大人还告诉我,他近日将解散血衣卫,由血衣卫于轻舞,于小姐贴身护卫我的周全,当然,银子还须我出。”

    “谁?**妞?”秦百川一下睁大了眼睛。

    “你们很熟?”瞿溪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不熟不熟,上次抓我审我的时候见过一面。”秦百川连连摆手,如果有于轻舞贴身保护瞿溪,不说她功夫多高,起码有血衣卫的名头,程行云只要是不想造反,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了,如果能在于轻舞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瞿溪,那另当别论。

    “等等,你说……吕大人要解散血衣卫?”秦百川注意到这个细节:“为什么?”

    “吕大人没说,你自己去问他好了。”瞿溪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说了这么多,无非要表达一个意思,有商盟盟主的名头,有官府中人保护,在江陵我不会再有什么乱子。于小姐是官,蛇组是匪,若是我不小心将蛇组的消息透露出去,于小姐必然会抓我回去,所以,蛇组交给你是最佳的选择。”

    “行了,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我得好好消化消化。”秦百川闭上眼,声音里带着疲倦:“这块蛇令我先留着,后面我有更好的办法再跟你说。”

    “好。”瞿溪款款的站起身,低声道:“百川,今日你回不回万花小筑?”

    “暂时似乎不能。”秦百川心里狂跳,总觉得自己如果答应回去,似乎会跟瞿溪发生一些特别的变化,可他刻意压制住情绪,推脱道:“你也看到了,事情实在太多,我这几天便准备将工坊的胭脂推销出去。”

    “嗯。”瞿溪点头表示理解,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脚:“再过两天便是元宵节,不管多忙,元宵节那天要抽出时间,我带你去瞿家老宅拜祭父母。”

    “拜祭父母……”秦百川吞了吞口水,瞿溪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明说,但秦百川感觉得到,她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她尝试着做出改变,甚至尝试着去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娘子。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让人接你。”瞿溪脸上有些发烫,扔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开。

    两个人在房间内说话声音都不算大,守在门口的洛鸢又没有去偷听,自是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但是见大庄主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少有的红晕,红晕当中似乎还带着一抹幸福的色彩,洛大管事心里既为他们能和好感到高兴,却也为自己不尴不尬的身份感到茫然。

    走进房间当中,洛鸢本想跟他也说几句话,见秦百川趴在桌上似有些困顿,她又不好开口,用一种幽怨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百川,将手里已经握出汗水的一张小小的信笺放在他的跟前,转身跟上大庄主,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