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两次东征不同,三征高句丽沿途逃兵比比皆是,被抓住的也不在少数。 更新最快逃兵的问题彻底激怒了隋炀帝,所以被抓住的逃兵全部押赴长城口斩首。

    萧鉅打探得知实情,调转马头,返回玉辇之前,回禀皇后。萧珺听了,顿感诧异,原来出征在即,兵勇厌战,军心涣散。萧珺掀着篷帘望去,尽是被捕逃兵,自己却无能为力。

    巍巍得长城口依旧矗立在北国的边际,前队的人马已经纷纷驻足,后面是押解过来的逃兵,在袭袭的寒风之中,这些逃兵狼狈绝望,被先后押到长城口。

    一面面旌旗招展,金盔银甲映射着凛凛寒光,空旷的长城口前,筑起了硕大的点将台。几十万隋军列队待命,与往日相比,军前多了几分冷酷,少了些许威严。

    点将台下,大将屈突通、屈突盖、薛世雄、段达、苏孝慈、赵才、慕容遐等将领分兵列队,队伍边缘还有刚调来陈棱、张镇州所率的南方兵马。

    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率先登上点将台,在高台上恭候,隋炀帝杨广、皇后萧珺,一前一后,登上点将台,大阅三军。

    眺望三军将士,隋炀帝问道:“往日朕在烽火台上大阅三军,百万雄师,一览无余。为何今日却搭建点将台,岂能比烽火台壮观?”

    苏威、裴蕴、虞世基三个人都是文官,斜眼便瞅宇文述,宇文述总领兵事,面色焦虑,硬着头皮低声奏道:“启奏陛下,往年百万大军,雄风万里。而此次东征,逃兵不计其数,能东征将士不过四十万人。”

    隋炀帝听罢,龙颜大怒,斥责道:“哼!军令如山,军法无情,怎能姑息逃兵,亵渎天朝皇威?把所有逃兵,通通押解点将台前,斩首祭旗!”

    一看隋炀帝满面无情,宇文述不由得心中一哆嗦,谁也不敢多言多语,立刻传下旨意,斩首逃兵。

    虽说是军法严明,奈何人数众多,这让宇文述也不由得心中难过,觉杀戮太过,也想说情。转眼去看隋炀帝,隋炀帝脸色僵硬,凶光毕露,这让向来看隋炀帝脸色办事的宇文述,把准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多言,只得传令,斩首逃兵。

    时间不长,大队逃兵押解到点将台下,宇文述一看这逃兵人数众多,还是心中不忍,哆里哆嗦来到隋炀帝近前,问道:“敢问陛下,是否先斩十个带头逃走者,以杀一儆百。”

    “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传下号令,片刻间人头落到,血流成泊,四下惊悚,却无人敢言。隋炀帝看着左右将官,目生凶光,面带诡笑,说道:“各位爱卿,诸位将士,像此等逃兵,若不严惩,君威何在?”

    隋炀帝环顾四下,左右文武将官无人敢言,又道:“今日朕要有逃兵颅腔之血,染鼓壮威!”

    站在一旁的宇文述见杨广眼神示意,赶忙命人沾逃兵颅腔血浆,涂抹战鼓之上,遂命击鼓发兵,四十万将士诚惶诚恐,隋军出征。隋炀帝这才转怒为喜,传旨出兵。

    隋炀帝登上御马,率禁军出发,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四人也正准备随行,但见萧皇后呆立一旁,迟迟不走,老臣苏威走到近前,躬身问道:“皇上御驾亲征,娘娘千岁早些回行宫歇息吧。”

    萧皇后瞅了一眼苏威,又看了看宇文述、裴蕴、虞世基三人,问道:“四位爱卿皆是辅弼重臣,皇上杀人涂血,惨不忍睹,卿等为何不谏?”

    苏威一贯谨小慎微,一看皇后责怪,只得言道:“逃兵触犯军法,皇上依法行事,也算有情可原。”

    宇文述也附和道:“虽说用刑过于残酷,倘若此战获胜,兴许事半功倍,这也尚未可知呀。”

    萧皇后一听宇文述这话,不由得怒上心头,训斥道:“指望自相残杀,还能事半功倍?指鹿为马,着实荒唐!”萧皇后看几个大臣皆不敢直言相谏,只得愤愤离去。

    陈贵人扶着萧皇后上了凤辇,萧鉅在一旁好生劝慰:“皇姑母息怒,不必与几个臣子置气。”

    “长此以往,必误国家!”萧皇后进了凤辇,随着大队人马亲往辽东观战。这才是:

    长城口前人头分,人心离散竟未闻。

    血鼓励兵徒无益,穷兵黩武误国深。

    三征高句丽,虽说杨广大军四十万人,奈何高句丽连续三年抵挡隋军,早已国力贫瘠,民生艰难。仅是去年和前年,隋兵和高丽兵交战遗留的尸骨残骸,绵延几十里,至今白骨露野,尸臭熏天,鸭绿江东早已打得人迹罕至,杳无人烟。

    四十万隋军蜂拥挺进的消息,传到了高句丽都城柳京,国王高元得了急报,是手心冒汗,浑身打颤,召集百官。

    瓢泼的大雨,淋漓着高丽宫殿,乌云遮掩着碧空,昏暗的大殿之上,百官一个个沉吟不语,大将军高建武一看众官员束手无策,上前奏道:“国王陛下,杨广率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如今大雨瓢泼,沿途泥泞难行,即便杀来也是疲惫之师,不足畏惧。”

    高元点点头:“大将军所言极是,应当如何抵御?”

    高建武继而说道:“此战成败,全在隋军水师,我料隋将来护儿必率兵渡海而来。不如先看水军战况如何,再做决定。”

    高远道:“若是打败来护儿还到好说,若是打不过来护儿,又该怎样?”

    “臣有一计。”只见丞相乙支文德,自信满满,对高元言道:“去年大隋的礼部尚书杨玄感造反,造反头目之一的斛斯政,兵败逃亡,投降我高句丽。若是打败,就称臣纳贡,献出斛斯政,用叛贼人头换高句丽的太平。”

    “好。”高元大喜,言道:“就依二位臣公之言,若能胜来护儿,就再决高低,若是兵败,就献出斛斯政。一软一硬,对付杨广。”遂命大将尹靖直屯兵黑山,抵御水军。这才是:

    自古交往无规则,全凭善恶手段多。

    软硬兼施唬隋主,耗尽天朝到亡国。

    高句丽国王把成败全部押在大隋水师身上,此时远在青州府的来护儿所部,正在齐郡驻扎休整,一时青州的几路起义军纷纷向北逃窜。

    自从周法尚击退起义军,胸前中镖,没想到这袖手鸟嘴镖竟是毒镖,久治不愈,反到愈加严重,来护儿、张须陀、崔君素等人坐在床边也是为难。来护儿言道:“将军镖伤难愈,我欲驻留齐郡几日,可是又得皇上急诏,传旨立刻赶往东莱。”

    “若不东征高句丽,去东莱何事?”张须陀问。

    “唉,不瞒将军,陛下正是要三征高句丽。”

    “啊?”周法尚一惊,又问:“两征高句丽,哀声载道,民怨沸腾,眼看贼盗平息,为何又要东征?”

    来护儿双手攥拳,眉宇不展,无奈言道:“皇上平定辽东,心如磐石,满朝文武无人敢谏言皇上。皇上心比天高,志在千里,目空一切,而百姓之祸,却浑然不知。”

    周法尚靠在床头也点了点头,体会到来护儿心中不安,便劝慰道:“既然诏书已到,荣国公不可耽搁。末将即刻启程,跟随出海东征。”

    “且慢,将军毒镖伤身,还是养伤为重吧。”

    周法尚摆了摆手,说道:“国公所言差矣,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岂能贪生于此,我定要出征。”

    “可是……”

    周法尚道:“封官晋爵,非我所爱。只是听说高句丽的土地,本是我朝的乐浪郡,末将只想为大隋收复乐浪郡。”

    来护儿、张须陀互相看了看,来护儿眼眶泛红,握住周法尚的手,感慨道:“法尚志在高远,此番若能收复乐浪郡故土,必能彪炳史册,功盖千秋!”

    张须陀等人也连声称赞周法尚,一时间周法尚也忘却了镖伤痛苦,踌躇满志准备随军东征,跨海讨伐高句丽。

    荣国公来护儿为防止青州起义军卷土重来,留下三千精骑兵,相助张须陀追讨起义军。自己调转马头赶往东莱,准备渡海三征高句丽。

    不过三日,便到东莱,前两次跨海用的战船,依旧停靠岸边。来护儿率兵由东海,大军登船,只见参军长史崔君素走到近前,禀道:“荣国公,不妙啊。”

    “出什么事了?”

    “周将军病情加重,只恐登不了船了。”

    “啊!快带我去见。”

    一连三天行军,伤势未愈的周法尚又病卧行营,身子已经完全垮掉,已是奄奄一息。来护儿、崔君肃来到帐中,各坐一旁,来护儿安慰道:“周将军转战四方,旧伤未愈,又染新疾,就暂且留在东莱。”

    周法尚微声说道:“末将再临沧海,未能拔涉,时不待我,将辞人世。立志不果,又能奈何。”

    来护儿细细观瞧,周法尚这次脸色愈加惨淡,顿觉有些难以长久。来护儿对着两旁的医官喝道:“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几个医官也是愁眉紧锁,一个胆大的答道:“连日行军疲惫,毒气侵入躯体过身,无药可医,请荣国公治罪。”

    来护儿叹了口气,对几个医官摇了摇头,只听周法尚说道:“是末将自己不争气,国公莫怪罪他们。”

    来护儿伏下身子,握住周法尚双手问道:“将军有何嘱托,尽管说来,来护儿定当代办。”

    “我死之后,海葬辽东,即便不能身逢战场,也要魂守边疆。”周法尚言罢,来护儿点头应允,只见周法尚略生笑意,遗憾死去,终年五十九岁。

    一日之后,来护儿率兵从东莱出海,直奔辽东黑山脚下。沿着海路,大军劈波斩浪,进军神速,不日便到高句丽临近海边。

    远望岸边,来护儿手握宝剑,来到船头,问道:“吾儿何在?”

    “来整在此。”

    “命三军戴孝,将周法尚尸首沉入大海,祭奠英灵”。

    “遵令!”

    来整即刻传令,将周法尚棺椁沉入辽东海中,水军战船一字排开,挂白戴孝,祭奠亡魂。真可谓:

    饮恨山东望辽东,奈何命运不随从。

    壮志慷慨难望尽,英雄长眠入水中。

    雄心不悔征高丽,浩浩海波映丹红。

    说尽千古爱国士,今见隋唐真英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