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城内云谲波诡,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渐渐明朗。

    顺德帝身子越来越差,不时地需要服用丹药来镇痛。派出去的大内四大高手,连鬼医的影子都没找到,更别提替皇上治病了。

    这一年里,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不时地有大臣站出来参奏,说他刚愎自用,与朝中的大臣勾结,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这些罪证一条条罗列出来,任意一条都能够让他身败名裂。可皇帝却将那些奏折压在了一边,并没有对太子加以指责,更别提是褫夺太子的封号了。

    在背后暗暗操纵着一切的二皇子党,对皇上的反应很是惊讶,更是难以接受。证据确凿之下,皇上仍旧没有废了太子。那么他们忙活了那么久,岂不是白费功夫?

    二皇子府

    “父皇到底什么意思?!太子的那些勾当都罪证确凿,为何还不下旨废了他。”皇甫瑾阴沉的脸上,闪过不甘和狠厉,双手握拳,狠狠地朝着书桌砸了下去。

    他身边的谋士们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跪着规劝,道:“殿下息怒…此事也不能急于一时。皇上还得顾虑着皇后的面子,先查证一番,不是么?”

    “是啊,殿下…眼看着皇后娘娘就要不行了,再多等几日又何妨?”

    “只要贵妃娘娘荣登后位,那么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朝中便无人敢反对了。”

    皇甫瑾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一把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扫到了地上。“蠢货!简直愚不可及!你们以为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皇甫临!你以为他真的是顾虑皇后的感受么,呵呵…他的眼里就只有瑾妃那贱人所生的贱种…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想跟本殿争夺皇位,简直找死!”

    “殿下登基,实至名归,七皇子纵使再得宠,手里也没有兵权在握。倒是四皇子那边,要多加小心才是。”

    “皇甫曜倒是个将才,可惜在权谋上,还不如他那个母妃!”皇甫瑾冷哼一声,似乎并未将这个弟弟放在眼里,即使他手握兵权。

    皇甫曜自从窦氏一族被贬斥之后,就向皇上请旨,去了南边的边城。南边的韶国一年前发动政变,很不太平。为了南边的安宁,四皇子在风云变幻的时候急流勇退,甘愿去那寒苦之地保家卫国,不但赢得了个好名声,还远离了京城的斗争,可谓一举多得。只是德贵妃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觉得自己的儿子太不争气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使着小性子,白白的将争夺皇位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她心有不甘啊!

    太后娘娘因为窦家的被贬,气得身子每况愈下,如今都卧床不起了。她为了窦家筹谋了一辈子,结果儿子一两句话,便将一切都抹杀了,她恨不得冲到勤政殿去找皇帝理论。可惜的是,她空有太后的名头,在宫里的势力全部被皇上给换成了自己人,除了她的仙寿宫,哪里都去不了。想见皇帝一面,也不容易。

    太后尚且如此,德贵妃的待遇就更好不到哪里去了。因为娘家的失势,她在宫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原先那些被她打压过的妃嫔,见到她也不再恭敬,反而冷嘲热讽极尽刻薄之能事,害她每日只好躲在福德宫里,不敢出去。

    故而,没有窦氏一族支撑的四皇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本殿最担心的,还是那个皇甫临。别看他笑起来牲畜无害,其实是个极其阴险的家伙。不然,咱们多次对他动手,却没能伤到他分毫,这岂不是很怪异吗?”

    “殿下说的是…”幕僚们低下头去跟着附和。

    皇甫瑾握着拳头,重新在软椅上坐好,这才吩咐道:“皇宫里的人手也要抓紧安排了。瞧着皇后娘娘也就这几日好活了,到时候便是个逼宫的绝佳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殿下放心,那些人手早就偷偷地安插了进去,分布在各宫各殿。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他们便可动手。”

    皇甫瑾似乎还是觉得不太放心,继续说道:“御林军那边也找好替代的人了?”

    “御林军统领白大人的母亲过世,他必定要回去丁忧。到时候,殿下收买的副统领,便可以取而代之。”

    “嗯。”皇甫瑾沉吟一声,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计划了这么多年,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皇宫里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大宝,成为那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等到大事一成,各位都将是护国功臣,全部都连升三级。”

    “多谢殿下…”那些二皇子党的人全都激动地双手颤抖,不住的磕头谢恩。

    皇甫瑾得意的一笑,将烦恼都抛之脑后。将那些谋士们打发出府之后,刚好又接到丫鬟的禀报,说是正妃姜氏查出有孕,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喜不自胜。

    “好好好,全府上下都有赏!”他对姜氏说不上有多少的感情,但想到她肚子的孩子,脸上的喜悦就又更深一分。

    姜氏乃淑贵妃娘家的侄女,与二皇子算得上是表兄妹。两人小时候倒是在一起玩耍过,只是长大之后碍于男女之妨,便很少见面。姜氏与淑贵妃的性子不同,比较娇气任性。府里的几位侧妃庶妃姬妾,她都看不顺眼,总会找些由头将她们整治一番。皇甫瑾虽然觉得她的言行有不妥之处,但碍于母妃的关系,也很少苛责于她。如今她又怀了身子,她的地位更是不可动摇,府里那些女人可都是嫉妒的很呢。

    “她怎么就那么好命,竟然在这个时候有孕?!”一个长相妖艳却一脸愤恨的侍妾听到这个消息,咬牙切齿的说道,神色十分的狰狞。

    谁不知道,皇上的几个儿子成婚也都一年多了,可惜没有一个府里传出好消息。如今四皇子远走他乡,京城最有势力的便是二皇子殿下了。若是姜氏诞下麟儿,皇上说不一定一高兴,直接就把皇位传给他了。到时候,姜氏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那她们岂会有好日子过?

    “娘娘何必生气,只不过刚查出有孕而已,生不生的下来还难说呢…”一旁贴身伺候的丫鬟好言劝着,出谋划策道。

    美艳妇人抬眸,赞赏的睨了那丫鬟一眼。“还是你看的透彻,是本妃太过心急了…你说的对,不想让她生下长子的人大有人在,本妃又何必心急。”

    “娘娘放心好了,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想要除去正妃肚子里的孩子,又不让人怀疑到自己主子的头上,自然是挑拨离间,让其他人代为出手了。

    借刀杀人,不费一兵一卒,多好。

    美妇人阴狠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姜氏,你最好别踏出寝殿一步。否则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娘娘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可是最喜欢四处炫耀的。如今怀了孩子,就更加的得意张狂了,能安静的在屋子里养胎才有鬼呢!”

    “你倒是了解她…”

    “奴婢不过是跟着主子日子久了,学了些皮毛而已…”

    这主仆二人从僻静之处离开之后,身后的黑影才从阴暗处走出来。停留了片刻,就消失在了府中。

    皇宫大内,勤政殿

    “侯公公,父皇的身子如何了,可安睡了?”七皇子皇甫临一身玄色的华裳,背着月光问道。

    侯英这一年多来,总算是看清了某些事情。比如皇上对瑾妃娘娘的爱,对七皇子殿下的宠,还有那些皇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最终,他隐隐的觉得,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总是一脸笑容的七皇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能够获得多疑帝王的信任就已经很难得了,况且是允许他住在皇宫里,侍奉左右,出入自由。

    尽管二皇子如今势力很大,也安排了不少的眼线在宫里,看起来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可是七皇子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处于最有利的位子,从这一点上,他就觉得将来的皇位,应该是这位七皇子的。故而,每每见到皇甫临,他都恭敬有加,不敢有半点儿的不规矩。“回殿下的话,皇上还是老样子,喝完药已经睡下了。”

    “侯总管这么些年来一直陪伴在父皇身边,辛苦了。”皇甫临转过身来,一脸和蔼的望着侯英,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的情感来。

    侯英警觉的低下头去,拱手道:“殿下谬赞了,这都是老奴的本分。殿下这几日在宫里侍疾,想必也累坏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听着他的恭维之词,皇甫临眉头微微一挑,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侯大总管是父皇身边的贴心人,父皇的身子不好,还是别让人过来打扰了。大总管觉得呢?”

    “殿下说的是,老奴定当谨记于心,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搅皇上的。”侯英自然是听出了七皇子话里的意思。

    如今皇子们之间斗争的厉害,宫里的嫔妃们也没闲着,总是有事没事往皇上身边凑,想要打探出更多的消息。皇上对此也是烦不胜烦,身子又大不如前了,更是吃不消。七皇子的意思,便是想要将皇上与外界隔绝起来,一来能够让皇上好好地养病,二来么,自然是打消某些人的念想。

    “大总管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那么本殿就可以放心了。”皇甫临笑着将手里的一块牌子递给侯英,便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侯英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令牌。这一看不要紧,看过之后脊背更是凉的厉害,整个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没吓得瘫倒在地。那令牌可不是普通的令牌,而是皇上随身携带的金龙令,可以随意调遣任何的军队,包括暗卫。七皇子居然已经拿到了这块令牌,还将它给他,这其中的意义可就值得深思了。

    “想来,皇上是已经有了皇位的最佳人选了。”侯英叹了口气,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朝代的更替都是必然的,能够为未来的主子出一份力,才能保证日后有好日子过。七皇子这是在考验他的能力呢,若是将他交待的事情办好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就有望了。

    长乐侯府

    “小姐起身了没?今日可是小姐的大日子,可不能怠慢了。”屋子外,几个丫鬟小声的说着话,生怕打扰到了主子的休息。

    时间飞逝,霓裳即将年满十五岁,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一年多来,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个子高挑了不说,圆润的脸渐渐地成了瓜子型,五官也更加的突出和精致了。即使不施脂粉,也大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气势。在众多的名门闺秀当中,美貌也是出了名的。

    霓裳翻了个身,睁开氤氲的眼睛,小心地伸了个懒腰。披上了一件外衣,霓裳朝着外面唤了一声,立刻就有人端了洗脸的水盆进来。

    浅绿依旧没有嫁人,一心一意的在霓裳身边侍候着。新来的那些丫鬟,在她的调教之下,也颇有几分大家风范,不再是喜欢玩玩闹闹的小丫头。初荷怀着身孕,身子重了,便被霓裳打发回去养胎了。空出来的缺,便让墨香顶了,其他的丫鬟便也依次进了一等。至于那些不懂事的不怎么安分的,也都被清理了出去,整个梨香院又恢复了宁静。

    “小姐可是要起身了?”浅绿走到床榻前,将一套簇新的衣裳递到了帷幕后面。

    霓裳还是不喜欢丫鬟服侍她穿衣服,向来是自己动手的。如今年岁长了,这个习惯倒也没落下。“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她们做些可口的咸粥来。”

    “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小姐放心。”浅绿是什么人?小姐的一个眼神,她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好几步,自然是提前准备了。

    “还是你细心,墨香在这点上可比不了你。”霓裳赞赏了一句,撩起帐子下了床。

    浅绿上前去搀扶着,笑着低下头去。“小姐就别挤兑奴婢了,奴婢的本事不都是跟着小姐学的么?再者,墨香手上的活儿可比奴婢好多了,连梳头都会好多的样式,奴婢可学不来。”

    “你们各有所长,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霓裳穿好衣裳,来到梳妆铜镜前坐下。

    墨香递了块温热的帕子到霓裳手里,然后静静的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替她打理起长长的头发来。

    霓裳这一年来,除了修身养性,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屋子里学习女红。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保养得极好,柔顺的发亮,犹如上好的锦缎。因为营养充足,故而连发梢都没有出现枯黄的症状,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十五了呢…”霓裳摸着自己的脸蛋,感叹一声。

    几个丫鬟听了这话,难免会产生误会,一个个捂着嘴笑道:“是呢,小姐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呢…”

    霓裳面上一红,假装斥责了她们几句,便埋头不再说话。她不过是发表一下感叹,心想着终于不用再装小孩子了,没想到她们却是想歪了,还以为她着急着想要嫁人了。

    墨香仔细的将主子的一头长发抚顺,然后挽了个稍微复杂的朝月髻。又在头上簪了一根镂空镶嵌宝珠的珍珠步摇,一套珊瑚的玉石头面,这才稍稍的往后退了退,满意的收了手。浅绿将颜色相近的一对红翡翠滴翠耳环取出来,与霓裳戴上,顿时为她的颜色增添了一抹亮色。

    霓裳还是头一次这般郑重的装扮,那些首饰都压的头皮隐隐犯痛了。古人的礼节还真是繁琐,一个成人礼罢了,好要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小姐,夫人派人过来,说是宫里来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圆脸丫鬟从门外进来,福了福身才禀报道。

    霓裳微微有些惊讶,因为许久没有与宫里有过交集了。“可是瑶妃娘娘派来的?”

    “奴婢不太清楚,好像不是。”那丫鬟平时话不多,回话也时间简洁明了。

    霓裳点了点头,让她下去了。桌子上的粥热腾腾的冒着气,霓裳却来不及品尝,于是吩咐丫鬟们给端了回去。“先放灶台上热着吧,一会儿回来再吃。”

    前院大厅内,几个穿着内侍服饰的太监整齐的站成一排,态度恭敬的低垂着头,看起来十分的肃穆。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好几个箱笼,都用红色的布盖着,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为首的一个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问道:“奴才奉了七皇子的谕令,特送来几箱薄礼,恭贺侯府小姐及笄。”

    侯爷不在府里,上朝还未回来,侯夫人管氏看着这场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七皇子的厚爱,民妇感激不尽。只是,小女素来与七殿下无往来,民妇实在是不敢自作主张收下这份大礼。”

    “侯夫人多虑了。七皇子殿下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与君小姐相识一场,所以吩咐奴才们送来贺礼。”那太监倒是个会说话的,几句话就安了管氏的心。

    霓裳踏进门槛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母亲叫女儿过来何事?”

    管氏见到她的那一刻,先是惊愕了半晌,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双眼含泪激动不已。“娘的宝贝心肝终于长大成人了…”

    霓裳依偎过去,搀扶住侯夫人的胳膊,浅笑道:“母亲,女儿长大了您该高兴才是,怎么就哭了?”

    “我这也是高兴的。”管氏拉着女儿的纤纤玉手,久久舍不得放开。

    女儿及笄,就意味着可以嫁人了。近日来,不少的世交都有意无意的向她传递着想要结亲的意思,她是既高兴又苦恼。高兴的是一家女百家求,有这样优秀的女儿她十分的自豪。苦恼的是,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以后见面都难。

    “这位公公在哪个宫里当差,看着有些面生啊。”霓裳安抚的拍了拍管氏的手,回过头来问道。

    为首的太监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答道:“奴才刚进宫不久,是奉了七皇子殿下的命令,前来恭祝小姐及笄之喜的。”

    “七皇子?”霓裳微微挑眉,小嘴喃喃的说道。

    “是的。七皇子殿下在皇上跟前侍疾,一时走不开,便让奴才们带着贺礼前来了。”那公公在霓裳的面前,低眉顺眼的,没有半分的傲慢。

    霓裳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他们的两年之约,心中有些忐忑。皇甫玄月这一年来,偷偷地来见过她几次,却再未提过上门提亲的事情。她稍稍安心的同时,又有些觉得憋屈。至于为何会如此,她暂时还不想去理会。

    没想到刚及笄,这些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皇甫临心里怎么想,霓裳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算不上有多少交情,那个两年之约也只是为了回报他的出手相救,顶多算得上是生意上的伙伴。她在京城里的铺子,接二连三的开了起来,皇甫临虽然未出面,但也让下面的人帮了她不少的忙。若论恩情,倒也谈不上。毕竟,她给的回报也不少。

    自从他以七皇子的身份出现后,他们之间便没再见过面。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突然在她的及笄典礼上送来贺礼,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霓儿,你说七皇子殿下这是何意?”送走了那些太监,管氏这才心有不安的问出了口。

    霓裳笑着安抚着管氏,道:“七皇子不是说了嘛,不过是相识一场,并没有热别的含义,母亲就放心的收下这些礼物吧。”

    “可我总觉得,七皇子似乎…”后面的话,管氏没敢说出口,但那神色却是一目了然。

    霓裳当然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却故意假装没瞧见,转移话题道:“母亲还是先别操心这些了,一会子宾客们都该上门了,可有的忙了。”

    管氏被她这么一提醒,忽然想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妥,于是也顾不上刨根问底,打算等到及笄礼之后,再与她商谈。“瞧我这记性…真是忙糊涂了…霓儿,你先去老夫人那边等着吧,吉时也快到了。”

    霓裳笑着送管氏离去,然后带着浅绿朝福安堂走去。

    霓裳的及笄礼,虽然只是邀请了几个世交之家的夫人小姐少爷们,但也够热闹的了,就连早已出嫁的管家表姐也都赶了过来。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霓儿如今这模样,可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真羡煞我等了…”管沅舒年前已经嫁了人,夫家虽然是经商的,但却是皇商,在京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的嫡出之女,嫁给商贾之家的少东家,这门亲事当时还轰动一时,引起了不少人的非议呢。管大学士起初也不同于这门亲事,认为是有辱门庭。可沅舒那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若是嫁给那些规矩大的门庭,想必早晚会惹出事端来。对方又一直很有诚意,宣称对沅舒一见钟情,家里又没有高堂,日后沅舒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不用伺候公婆,这才打动了管大学士,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点头了。

    霓裳瞪了她一眼,眉眼处极尽妩媚。“表姐就尽管笑话我好了…如今表姐才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呢。”

    屋子里的大都是熟人,听了霓裳的话,自然很赞同,也都跟着帮腔。

    “是啊…这整个京城里,哪家的夫人有袁夫人你过得自在惬意?”

    “可不是么…你们是不知道,我婆婆整日一双眼睛就盯在我身上,每次去请安的时候都要好一番训斥。”

    “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面对手帕交们的挤兑,管沅舒在活泼的性子,也闹了个脸红。她难得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来,躲到自家姐姐的身后。“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姐姐你快帮我说句话呀…”

    管沅英依旧是端庄温柔的淑女模样,身子比以前圆润了不少。她也在去年年初嫁了人,夫婿仍旧是那刘家的刘春元公子。

    说起他们的婚事,还真是一波三折。

    那刘公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即使受舆论压迫不得已迎娶早先订婚的季莲蓉,但依旧没有放弃对沅英的感情。那时候,沅英差不多都对他死心等着嫁给别人了,他三番两次的上门恳求,沅英即使是铁石心肠,也被感动了。

    当然,沅英是不可能嫁入刘府做妾的。于是刘春元想出了个对策,以没有人证为由,取消了与季莲蓉的婚事。而后让刘夫人收了那季莲蓉为义女,为她安排了一门还不错的亲事,这才将此事摆平了。

    沅英最后风风光光的嫁入了刘府,与刘春元有情人终成眷属。尽管在外人看来,刘家做的事不太厚道,但好歹也为那季家姑娘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归宿,倒也堵住了悠悠众口,没惹出什么事来。

    如今,他们夫唱妇随,感情更加的深厚。沅英的性子也渐渐地开朗了起来,身子自然就长好了许多。

    “舒儿,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般的浮躁。今儿个是霓儿表妹的及笄礼,你给我安分些。”

    管沅舒撇了撇嘴,只好安静的在一旁坐下。

    霓裳站出来,说了几句圆场的话,便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就在众人兴高采烈的围着霓裳,要看她新绣的手帕时,一个丫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启禀老夫人,王侧妃娘娘来了。”

    老夫人正与几个老姐妹说着体己话,忽然被丫鬟打断,神色有些不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是奴婢太过心急了,还请老夫人宽恕。”那丫鬟自知闯了祸,忙蹲下身去请罪。

    “好了,你说清楚些,是谁来了?”今日到底是霓裳的好日子,老夫人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坏了兴致,便将事情轻轻地揭了过去。

    那丫鬟感激的磕了个头,起身回道:“启禀老夫人,是太子府的王侧妃驾临府上了。”

    听到太子府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老夫人亦是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个王侧妃是何人。“快,快些请进来。”

    太子侧妃亲自驾临,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虽然近日来太子的境遇不怎么好,但好歹还有个名号在那里,依旧是不能怠慢。

    于是屋子里的一众贵夫人们,在侯夫人的带领下,急急地迎了出去。

    霓裳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这位吟雪表姐,曾经与她那样的亲密无间,亦是真心相交的朋友。可是自打进了太子府,便不怎么热络了,性子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据说太子府里,最为得宠的除了那位慕容正妃,便是这位王家表姐了。从她今日的一身妆扮来看,她在太子府里过得还算如意。黄色绣着大朵牡丹的碧霞罗裳,逶迤拖了一地的桃色烟纱裙,胳膊上挽着屺罗翠软纱,高耸的云鬓上斜插赤金的宝石头面,带着流苏的金步摇,略施粉黛,娇媚可人。

    “给侧妃娘娘请安。”一众女眷见到王吟雪的到来,全都恭恭敬敬的上前施礼。

    王吟雪倒是很客气的上前一步,将管氏扶了起来。“都是自家人,婶婶何必如此见外,快些起来吧。”

    说着,又转向霓裳这一边,亲切的拉着她的手问候道:“许久不见,表妹当真是出落得人间绝色了,真是令人移不开眼呢…”

    “娘娘谬赞,民女蒲柳之姿,哪里能比的上娘娘清雅高华。”即使王吟雪以表妹相称,但霓裳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敢以表姐称呼对方。

    王家表姐到底是皇家的媳妇,这个礼节还是要的。

    王吟雪并没有纠正她,吩咐丫鬟将贺礼奉上之后,便去屋子里给老夫人请安去了。因为她的到来,霓裳的及笄礼曾辉不少。但也因为她的到来,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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