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连绵雄阔,逶迤达上千里,而妖魔山只是其中的一座山峰。此峰巍峨挺拔,险峻峥嵘,峰顶隐没于云层之中,所以显得神秘而诡异,故而得此“恶名”。也不知其峰究竟有多高,但从山腰开始,整个峰峦便银妆素裹,白雪皑皑。在这盛夏时节,有种说不出的清爽宜人之感。

    罗什与江心月大难不死,忽觉世间美好如斯,竟是处处生机盎然,妙不可言。俩人心情无比轻松,情不自禁地游山玩水起来。峰峦如隆冬,山脚似炎夏,山腰更是四季如春。江心月深吸了一口气,顿把心头久蹩的晦气吐了个一干二尽。

    “鸟儿鸣,花儿香,山溪叮咚青草长。云儿俏,风儿笑,碧空如洗人欢叫。喔喽喽……喂!你们还好吗?”江心月捧着小嘴朝山谷高声呼喊,即兴而歌,跟着又蹦又跳,冲罗什道:“罗什大哥,你瞧这里多美啊!就算王母娘娘的瑶池胜境,想来也不过如此。”壮美的山色,竟是如此让人着迷。

    罗什见江心月如此开心,也是心情大好。两人毕竟刚由鬼门关出来,难免心情松弛。江心月摘了朵野花戴在头上,朝罗什眨着眼睛道:“罗什大哥,经过这次劫难,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之所以贪生怕死,其实并非因为死亡可怕,而是因为世间有情,万物有义,人生而不舍,自是留恋忘返了。”

    “生而不舍,是贪图还是迷恋,是欣赏还是明悟,其实各有所得罢了。”罗什淡然随性,侃侃而谈。江心月感同身受道:“还是罗什大哥通达明理,小妹受教了。”

    游山玩水固然令人心舒畅,奈何时光飞逝,天色转眼就暗淡了下来。罗什捉了只山獾,两人随即找了处洞穴避风,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正当两人准备歇息时,山上突然卷起一阵阴风,刮得前方树林沙沙作响。

    罗什警惕心大起,忙抄起身旁“梵天圣杖”,紧盯着前方的树林。树林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那种在古堡里才体会到的危机感,又再度降临。江心月也觉察到异样,惊悸道:“是不是那魔头追来了?”

    一阵令人恐怖难安的笑声撕破了夜空,惊得林间安息的鸟兽如炸开了锅般,四处逃窜。经过几天的调养,罗什身体已恢复了大半,只听他朗朗道:“老魔,你既有心追到此处,那咱们索性决一生死好了。”

    冰冷而邪异的声音回荡道:“没有猎物可以活着从本王手下逃生,你们注定要死。是准备自己把心掏出来呢!还是待本王亲自来取?”江心月已不再像几天前那般脆弱,当下抽出宝剑,站到罗什身旁厉声道:“罗什大哥,既然这老妖怪不想让咱们活,你我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有几分胜算。”

    罗什赞许地看了江心月一眼,小声道:“我会尽量牵制他的‘阴煞罗手’,你从旁协攻,记住千万不要留手。”江心月一点头,随即娇叱道:“你这阴魂不散的老妖怪,只不过装神弄鬼的功夫比别人强些,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两连手,你未必就讨得了便宜去。”

    一条白影由树林中闪出,眨眼便来到两人眼前。罗什抢先出手,以圣杖一点地面,飞起身来就是三脚踢去。江心月紧随而上,挽起数朵剑花封挡左右。宋终才一露面,就遭到两人的雷霆攻击,也叫他颇感意外。

    宋终的“阴煞罗手”刚柔并济,在硬接罗什三脚的同时,还巧妙地避开了江心月的剑光。罗什只觉一股阴寒之气,由脚底足心穴传来,心知对方阴功厉害,当即转动脚踝,一挺圣杖搠了过去。宋终双手抓住圣杖本待一搓,谁知竟被震得掌心一麻,不由暗赞罗什功力了得。

    “本王最擅长的就是快攻,不想竟着了尔等小辈的道,看来先前确实太小觑你俩了。”宋终被迫退了两步,不由冷冷一哼,双手再起变幻,大喝道:“万魔狂舞。”竟是抢攻过来。

    罗什和江心月只觉眼前爪影纷飞,劲道遥指周身要害,不由提起了百倍精神。江心月暗道:“你爪子再快,难道还快得过我的宝剑不成,看我如何卸了你这对臭手。”此念一起,江心月当即挽起剑花,照着满天的爪子一通乱砍。罗什知道宋终并非等闲之辈,江心月绝难讨到便宜,于是舞动圣杖强攻宋终下盘。

    江心月只觉宝剑仿佛被什么东西夹住一般,待要抽回,却听得“喀嚓”一声,剑刃竟然齐柄断去。宋终一招得逞,跟着向前踏出一步,探手抓向江心月心窝,当真是又快又狠。罗什大惊失色,忙奋力撞开江心月,跟着以圣杖护住胸口,同时一脚踢向宋终小腹,几个动作竟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宋终颇感意外,当即沉腕下压,抵住罗什来脚,顺势拧身而上,改抓为掌,全力击向罗什胸膛。罗什本想以圣杖挡住宋终来爪,却见对方忽然变爪成掌,势大力沉地打来。罗什此刻再想变幻招数,已然来不及了。

    真正的高手往往能处乱不惊,罗什就是这样的高手。他见宋终掌风迫来,双足轻轻一点地面,向后急退的同时,举全力于圣杖之上,横陈在胸口前。宋终掌风迅若雷霆,结结实实地打在圣杖之上。

    两股力道撞在一起,“啵”地一声弹了开来。罗什只恢复了七层功力,被劲力反噬,竟是连退数步,吐血不止。宋终身形晃了晃,跟着喉咙一甜。若非他强行压制,也险些吐出血来。

    罗什的“云象神功”,乃天竺密宗绝学。力道刚中带柔,连绵似大江奔腾,怒吼如惊涛裂岸,其势锐不可挡。

    江心月惊呼一声,忙扶住罗什关心道:“罗什大哥,你没事吧?”罗什抹着嘴角血渍,淡淡一笑道:“我没事。你快走,我会拖住这魔头的。”江心月毅然决然地摇头道:“不,要走一起走,我是不会独自逃生的。”

    罗什怒道:“你娘和师伯或许已身陷囹圄,正等着你设法搭救,你又何必逞一时意气?你们中土有句名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不走便待何时?”江心月泪眼汪汪,只管一个劲地摇头。

    “嘿嘿!你们以为还有机会逃走吗?臭小子,虽说你的武功不弱,本可与我一战。但可惜的是,你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还割脉喂血给这小丫头,以至于元气大伤,本王真是替你不值。”宋终阴阳怪气地道。

    江心月闻言呆了呆,随即眨巴着泪眼,瞧着罗什问道:“你用自己的血,为我解渴?”罗什面色一寒,断然道:“别听他胡说。你快走吧!我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江心月抹掉眼泪,忽然破涕为笑道:“你不是说过,没有什么能摧毁咱们的吗?只要你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打败这老妖怪的。”

    罗什见江心月忽然镇定下来,知她在这段时间里成长了不少,不再是个只会俏皮捣蛋的小女孩了,不由欣慰道:“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宋终紧逼而来道:“上次依仗几只臭虫,侥幸让你两逃走。这回本王到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机会。”江心月将胸膛一挺,叫嚣道:“谁说咱们要逃了?不杀了你这老妖怪为民除害,我俩岂能安心回中原。”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座就先杀了你,然后再解决那臭小子。”宋终显然失去了耐性,一个箭步冲向江心月,探手便抓。江心月嘻嘻一笑,趁宋终逼近之际,突然打出一团事物。

    宋终也不在意江心月的把戏,招式依旧不变,一把抓住其打来之物。岂料此物满身是刺,竟蛰得宋终一阵嗷嗷乱叫。他急忙低头一看,却见手中握着个丝巾打成的结,上面穿着几根绣花针。宋终恼羞成怒,当下咆哮道:“好个小丫头,竟敢用针来扎本王。若不把你碎尸万段,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江心月得意道:“你已中了本人的独门剧毒,竟还敢如此张狂。”宋终震怒道:“你说什么?”他话音甫落,顿觉掌心处有些酸麻,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几乎扭曲了起来。江心月拍着手继续道:“这些针是本小姐喂‘雪蛛’进食所用,相信你也听说过‘雪蛛’的大名吧!凡是被它咬过的东西,都会奇毒无比哦!”

    宋终定了定心神,忽然桀桀怪笑道:“本王是不受威胁的,我杀了你们再取解药不迟。”江心月从容道:“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宋终沉声道:“那本王就拉你们陪葬。”言讫,双手箕张扑了过来。江心月暗叫道:“坏了,这老妖怪连死都不怕,我岂能唬得住他?”

    罗什拦在江心月身前,挥杖逼退宋终,再次大叫道:“小月快走。”江心月摇头道:“我不走,就算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宋终冷哼一声,双手同时锁向罗什咽喉。罗什咬了咬牙,便将真气灌于圣杖上,也不回避宋终的杀招,当头一棒向其打去,竟是准备同归于尽。

    便在这时,忽有一物呼啸而来,径直打向宋终背脊命门穴。宋终暗吃一惊,忙避开罗什铁杖,翻身探手抓住来物。谁知来物掐在手里滑滑的,竟是有些拿捏不住。宋终拿到眼前一看,发现竟是条活鱼,不由脸色大变。

    江心月见宋终面色阴晴不定,喃喃自语道:“奇怪,我用‘雪蛛’都唬不住他,怎么一条活鱼反到让这老妖怪如此害怕?”罗什却是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不知何方高人驾临,小生在此谢过相助之恩。”

    “虎啸山林百兽惊,乘风万里逍遥郎。”树林里传来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随着这声音,只见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健步而来,转眼便出现在几人面前。这老者满头银发,面如重枣,齐胸的虬髯也已花白,看上去年过六旬。他肩扛一根乌黑发亮的鱼竿,背上背着竹篓,仿佛一个垂钓归来的农家老翁。

    宋终似乎对此人有所忌惮,当下森然道:“西门老怪,本王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总是纠缠不休?”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天山飞虎”西门乘风,只听他淡淡道:“老夫被天下同道委以重任,守护这西陲大地。对于尔等祸乱江湖的宵小之徒,自是不除不快。”

    江心月如梦初醒,不由大喜道:“老前辈可是鼎鼎大名的‘乾坤四奇’之一?”西门乘风捋着胡子笑道:“好个女娃娃,面对世上最可怕的杀手,竟然还如此冷静从容,到叫我老人家有些意外。本想多观察一番,又恐女娃娃有所闪失,不得已才提前露面的。”

    宋终紧绷着脸道:“西门老怪,别人怕你‘乾坤四奇’,但我‘鬼爪王’未必就放在眼里。你我数次交手,并未分出胜负。今日本王再以‘阴煞罗手’,会会你的‘虎啸风拳’和‘千钩万钓竿’,看看是否有所长进。”

    西门乘风笑道:“想你几年来也不会闲着,定是琢磨出了破解之法。到是我老人家向来疏懒,不是吊鱼便是游山玩水。若非一直挂念阁下,说不得早将武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心月接着道:“喂!老妖怪,可别忘了还有我和罗什大哥,你自问胜得了吗?”

    宋终双手箕张,摆开架势道:“本王姓宋名终,就是专给别人送终的。”西门乘风摇头笑道:“莫急,莫急。我老人家还没吃饭,浑身酸软无力。若是打起架来,岂不叫你占了便宜。”说着转头对罗什二人道:“小娃娃,可有什么吃的,让我老人家填填肚子?”

    江心月噗嗤一笑,由怀里拿出半截腊肠,说道:“老前辈真是有趣,这半根腊肠就给您打狗用吧!”西门乘风高兴道:“好丫头,等爷爷打完狗,就请你美美饱餐一顿烤活鱼。”说着轻轻一晃手中鱼竿,便将那腊肠钓了过去。罗什见其出手看似随意,却暗藏玄机,不由留了几分心思。

    西门乘风接过腊肠咬了口,咀嚼道:“嗯!味道不错。我说宋老鬼,为了不让别人说我老人家是饱汉子打饿狗,有些胜之不武,这剩下一点腊肠,就给你吃吧!接着。”他说着屈指一弹,那半根腊肠就到了宋终面前。

    宋终大为光火,本想挥掌打掉腊肠,谁知那腊肠突然转了个弯,竟直奔自己脑后玉枕穴而去。他深知西门乘风的“千钩万钓竿”变幻莫测,于是矮头避过腊肠,冷哼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说着双手一分,竟顺着鱼竿一爪抓向西门乘风心窝。

    “哟呵!有进步嘛!”西门乘风颇感意外,立刻一抖鱼竿,幻化出无数竿影,一圈圈套向宋终双手。宋终暴喝一声,双手忽然变得赤红,跟着骨节啪啪作响,竟硬生生长了数寸,一下探入杆影之中,紧紧缠住了鱼竿。西门乘风见状,将鱼竿夹于腋下,跟着双拳齐出,一招“猛虎下山”当胸打去。竟是拳风雷动,气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