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作战卡车上并没有配置太多的医疗急救设备也幸好在出之前因为李文寿的一再坚持这才将一整套的手术器械和配套的设备扔到了大型作战卡车的角落中。

    此时此刻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李文寿已经没有任何时间为牺牲的秃子哭泣了。在刚刚睁开眼睛的瞬间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几下向正已经一把抓住了李文寿的领口用一句不含任何感**彩的话让李文寿迅冷静下来:“秃子已经不在了如果你不能尽快把秦椋救活的话我们马上就要再少一个兄弟!”

    大型作战卡车中那宽大的桌子成为了临时的手术台从一些合成喷雾武器中分离出来的石炭酸喷雾剂勉强作为了手术前的消毒用品在将经过了简单包扎的秦椋抬到了桌子上时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的李文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还是那个喜欢捉弄人的秦椋么?还是那个一贯注重整洁和办事条理的秦椋么?

    如果不是那件厚实的防弹背心挡住了大部分具有穿甲效果的钴铜弹头那么秦椋现在已经是一具布满弹孔的尸体了。在秦椋胸前的防弹背心上至少有十几被挤压得变形了得深蓝色钴铜弹头而在秦椋的右臂和左臂上总共过十五击穿了防弹玻璃的钴铜弹头已经将他的胳膊撕扯得骨断筋裂即使是最好得外科医生也只能叹息着确认这两条胳膊是完全失去了功能。

    只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秦椋始终都戴着那顶防弹头盔这才让那些在穿透防弹玻璃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动能的钴铜弹头没有穿透防弹头盔只是将头盔上的面罩打出了细碎的痕迹。

    但也就是因为这细碎的玻璃四处飞溅的缘故秦椋的脸上已经留下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坑洞就连他的双眼中都已经流出了黑色的眼球晶体!

    抓起了清创用的药棉李文寿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战场急救人员李文寿心中已经相当清楚这么严重的战伤实际上已经判了秦椋的死刑!

    一个擅长改造枪械的专家一个精锐如猎豹的战士在失去双臂和双眼之后岂不是只有在黑暗中度过余生?

    这对于一个因为战争而生因为战争而存在的战士来说已经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结局了!

    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李文寿小心地用药棉和清创用的药水轻轻地清洗着秦椋头部的伤口而另外两个同样擅长战伤紧急处置的战士也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桌子的两边用最快的度为秦椋止住了胳膊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中重新涌出的鲜血尽量从死神的手中争抢着兄弟的性命。

    带有霉味的空气中迅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道从秦椋的伤口中取出的弹片碎屑和一颗颗完全变形的弹头落在手术用的腰型盘中那清脆得有些瘆人得当啷声几乎能让任何一个战士在听到之后不自觉的颤抖。当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之后李文寿终于扔掉了手中缝合伤口的针线猛地跌坐在了身后的一张椅子上。

    手术是做完了一些明显的伤口也进行了清创缝合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手术是不是能挽回秦椋的性命谁都不敢打保票了!

    同样昏迷不醒的刘国辉和另外一个战士也已经完成了最基本的手术但在这样的简陋条件下几乎没有任何人对他们重新站立起来抱有希望。

    看着李文寿那通红着的眼睛和不断颤抖的双手一个站在李文寿身边的战士在自己的口袋里掏摸了半天找出了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想要为李文寿点上一支。但在抽出了香烟之后那个战士也只能苦笑着将香烟揉成一团扔到了车厢外。

    连夜的鏖战浑身上下的汗水早已经将那香烟湿透了!

    在地下车库的一侧那些还在昏迷中的特警被扔在了一个角落而蒙特雷等人则是被安置在了另一个角落中。两个战士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椅子上手中的枪口微微地下垂着始终在防备着这些家伙突然暴起攻击。

    稍微喘息了一会浑身无力的李文寿终于跳下了车厢走到了正和几个战士聚集在一起查看地图的向正身边轻轻地在向正的耳边说道:“我们需要马上找到个有医疗设备的地方否则的话秦椋撑不了几个小时。”

    向正的肩膀微微地一震但眼光却始终盯在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张地图上:“秦椋还能撑多久?”

    李文寿的声音中透着少有的疲惫:“我不知道也许五六个小时也许是一天!失血过多内脏遭受严重撞击我怀疑有内出血。双手废了眼睛也废了……”

    向正依旧没有抬头:“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找车了在这之前你去看看那些特警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们需要尽量多的活口这样才能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杀光了那些情报人员?又为什么能够抢先对我们起攻击?”

    等待的时间显得额外的漫长即使是向正这样能够沉住气的狙击好手也不由得在地下车库的暗门边来回踱步。那些被震荡弹震伤了内脏的特警中已经有两个人在昏迷的状态下咽了气而那些被李文寿注射了足够剂量药物的情报人员更是像死去了一般出了偶尔有几声稍微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了。

    不知不觉之间整个地下车库中再也没有了一点声音就像是在一片死寂笼罩下的坟场一般叫人压抑得投不过气来。当秦椋得呻吟声猛然响起时垂着头坐在卡车边得李文寿猛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窜上了车厢。

    或许是麻醉剂得效力已经过去或许是秦椋曾经接收过的抗药物训练起到了作用被用柔性绷带固定在了桌子上的秦椋大声地呻吟着挣扎着想从桌子上坐起来。

    用双手轻轻地按在了秦椋的肩膀上李文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秦椋你他妈胡乱动什么呢?我们已经安全了现在就等换上一辆车带着你去一家最好的医院治疗了。过不了几天把你眼睛里的那些污垢清洗出来你这家伙就能看着那些牛高马大的金护士给你换尿布了!哈哈哈哈……”

    嘴里说着话李文寿用眼神示意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战士在秦椋挂着的盐水瓶中加入一些镇痛的药物好让秦椋能够静静地睡着。至少也不必靠着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抵抗痛苦的感觉吧?

    满脸伤痕的秦椋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声音:“厨子你知道么?你他妈骗人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级弱智!老子自己什么样子自己还会不知道么?”

    话音刚落一股殷红的鲜血已经从秦椋的嘴里和鼻孔中涌了出来猛地喷溅到了正在侧耳倾听秦椋说话的李文寿的脸上。

    被涌出的鲜血呛到秦椋猛烈的咳嗽起来从内脏中传来的痛苦和身体上的外伤被牵动的痛楚纠合在一起这让秦椋的面孔猛地扭曲了起来就连脸上的那些细碎的小伤口中都涌出一丝丝的血痕。

    不知何时向正也已经站到了秦椋的身边。看着李文寿脸上抽搐的肌肉再看看秦椋那痛苦的神情向正轻轻的抓住了秦椋的肩头依旧用那种冰冷的声音朝着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秦椋说道:“谁有空和你说这些瞎话?出来这么久了居然在这么重要的行动中失手你就不觉的惭愧?幸好兄弟们的反应够快否则的话这次的行动就全砸锅了!闭上你的嘴等伤好了之后我再和你算算这笔帐!”

    秦椋的面孔依旧微微的抽搐着在几支大剂量的镇痛药物添加进了盐水瓶之后疼痛的效果正在逐渐的减轻这到底让秦椋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任务完成了?向正我还真不知道你那张死人脸上还有一张同样会说谎话的嘴。如果说我们完成了任务我怎么听不见你们的声音里有一丝的轻松和快慰?如果说我的伤势并不那么严重恐怕厨子早就站在我身边鬼喊鬼叫着奚落我够倒霉而秃子也早就要在我的嘴里塞上一支香烟了吧?秃子呢?怎么没那家伙的声音?也挂彩了?”

    尽管向正在第一时间里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李文寿的肩膀但李文寿的双手依旧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而这一下微微的颤动也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或是秦椋的心中已经足够平静秦椋的脸上没有了那种痛苦的痉挛反倒是一脸的宁静平和:“秃子不在了是么?还有多少兄弟伤了?”

    看着秦椋脸上的神情再看看秦椋胸前的几处明显淤伤的位置按住了秦椋肩膀的李文寿轻轻的松开了手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向正微微摇了摇头。

    看惯了战场上的生生死死对于一个回光返照的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神李文寿的声音变得稳定而又低沉:“我们丢了是个兄弟其中包括秃子。现在我们是在一个四级隐蔽点里面出了些纰漏我们只能等着。”

    秦椋微微的张开了嘴唇:“厨子给支烟。***以前找你要支烟你小子老是婆婆妈妈的非要我答应给你改枪了才行!你就不知道我懒得跑那几步路自己去买烟么?”

    叼上了李文寿放到自己嘴角的香烟秦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轻轻地吸了一口:“实话告诉你你的枪我从来都没改过!一支好的轻型武器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战验证之后才能确定它在武器界中的地位。你想想看ak枪族的或是族的自动步枪都说是有缺陷的武器可是全世界那么多改枪或是造枪的高手怎么就没能琢磨出来另一种能够取代它们的武器?你的手比较小腕力也不足如果用惯了我改动过的枪支那么你很可能失去对那些没有经过改动的枪支所应有的枪感!关键时刻那一点点枪感可是能够救命的!”

    微微地张开了嘴唇秦椋再次地从李文寿送到了嘴角的香烟上吸了一口烟:“向正你和晁大官人的枪我曾经改动过的你的手和眼神很稳定但有时候太稳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向正轻轻地拍拍秦椋的肩膀:“知道了!太过稳定有时候就会僵化而僵化会导致下一子弹出膛的度慢上那么一点点!”

    微微地晃了晃脑袋秦椋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我累了有空帮我去看看我师父的那两个孩子。关上灯好么?让我好好睡一会不用叫醒我了……”

    再次地拍拍秦椋的肩膀向正默默地关上了车厢中的灯拉着李文寿跳下了车厢。

    再次的静默更为叫人窒息而独自留在了黑暗中的秦椋那微弱的喘息声也渐渐的停止了下来。

    没有人再看看那漆黑的车厢更没有人愿意去确认一下秦椋是不是已经……

    从车厢中跳下来之后向正一直坐在靠近地下车库入口的一张椅子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向正身边的李文寿惊讶地现向正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那修剪得极为整齐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扣进了双手的肌肉中。而向正的嘴角竟然也在轻轻地颤抖着!

    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想要找个不存在的倾诉对象从向正喉咙里出的声音竟然是那么的充满了哀伤:“秃子那家伙永远都是个傻乎乎的德行。成天不多说一句话可是有时候却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恶作剧。

    而秦椋看起来很循规蹈矩但脑子里却总是有一些花样翻新的念头经过他的手改动或是维修过的枪可以说是我见过的、用过的最好的武器了!

    我知道在我们的小队中我是个最不容易打交道的人物。可是我原本不是这样的啊?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十四岁时父母出意外死后就被舅舅家收养。他们一家人都不喜欢我我觉得那无所谓因为我也不喜欢他们。在那个家里我几乎从来不和他们说话!

    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也讨厌我因为我总是旷课而且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可我的成绩还是很好。

    好学生都听话不屑于和我交往而差一点的同学也会因为我取得的成绩把我看作是异类。而当我在家长会上把整整的一瓶子墨水砸到了我的叔叔头上从教室中冲出去之后他们就更不敢靠近我了好象我是一个怪物一般。

    离开学校一年的时候如果不是我父母的战友把我从街头拉进了军队我想我也许会成为我们那个小县城里最年轻的死刑犯人了吧?

    就像我在学校中一样军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有学校中可以学到的但更多的是除了军队中哪里都无法学到的知识!我成了最好的观测手成了最好的狙击手我手下的人都很尊敬我但是他们也很怕我。

    在我的教官战死之后当时的我已经不会感到伤心更不会为什么事难过哪怕是手下死了也不会。因为我知道只有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才能在战斗中活下去。我想活下去不过就是为了知道是不是人生就是这样冰冷而乏味的我偷偷的看过许多书那里面所谓的幸福我从来没有过体验。真的可以有那种感觉么?即使有那种感觉我是不是也能拥有?

    当我有了妻子和孩子之后我也曾经渐渐的有了笑容渐渐的会因为外界的事物而产生相对正常的感觉。

    但是似乎在我身边的好光景永远都不长久我的观测手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然后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我常常想是不是就因为我的缘故在我身边的朋友或是我关心的人都会遭受到不可预测的灾难?

    我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星???

    我不敢再和人深交即使我的心里已经认可了他们我甚至不敢再去接近我的妻子和孩子在我的脸上也永远只有冰冷的样子。

    我害怕……

    我害怕看见我的朋友因为我而倒下我已经承受不起!”

    哇的一声一口粘稠的鲜血从向正的嗓子里喷了出来飞溅在了向正面前的地板上。坐在向正身边的李文寿一跃而起一把按住了向正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飞快的朝着同样被惊动了的战士招了招:“拿我的注射器来就是那个自动控量注射器!”

    微微的摆摆手向正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深邃沙哑:“可惜即使我尽了全力去远远的避开我的朋友和兄弟他们还是不在了!

    征战杀伐原本就一定会有死伤。可是为什么要是我的兄弟?

    我的手足兄弟?

    残肢断臂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

    在李文寿为向正注射那些用于麻醉的药物之前又一口粘稠的鲜血狠狠地喷在了向正面前的地板上